“而這個‘施恩’,自然是施在殿下親近的官員身上,這一恩一威,豈不讓這些將領,對殿下更加感激,更加死心塌地?”
“用幾十上百人的死,換來丘福等將領的忠誠,這筆買賣很劃算。”
“而且收益遠不止於此。”
“殺人不僅能正軍紀,還能得民心,畢竟這些年軍中不少士卒的確太過跋扈了,已經影響到了殿下在北平的聲譽。”
“殺一殺,對殿下挽回名聲是有好處的。”
“而且殺幾十個中下層武官,換回來的除了上層將領的忠心,還有底層大多數軍戶的民心,殿下手中的三衛士卒,一定程度上軍心也會大幅提升,戰力甚至會隻增不減。”
朱棣摸著下巴,露出恍然之色。
這倒的確可行。
對於這些打著自己旗號做壞事的人,朱棣其實也有些惱火,不然不會派人去查。
清理一下軍中蛀蟲害蟲的確還不錯。
姚廣孝繼續道:“除此之外,這也是在給朝廷交代。”
“此話怎麼說?”朱棣一臉好奇。
姚廣孝笑著道:“前段時間北平出事,是因為陛下不滿殿下拉攏北平布政司官員,殿下如今清洗軍隊,也是在向朝廷表態,殿下對北平的一些事情是不知情的,一直被蒙在鼓裡,不然軍中出現了這麼多貪墨,殿下又豈會不知?又豈會知曉後這麼動怒?”
“這同樣是一種藏拙示弱。”
“木秀於林,風必摧之。”
“殿下過往太過剛強,性格太過剛直,野心跟不滿幾乎都掛在臉上,這又豈會不引得朝廷一些官員擔憂?”
“如今殿下主動示弱露怯,也是在明哲保身。”
“讓朝廷放鬆警惕。”
朱棣點頭。
他其實一直都害怕那位父皇。
而朝中還有不少武將,跟自己也不對付,首當其衝的就是藍玉。
仗著是太子的小舅子,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裡,還多次挑唆自己跟太子的關係,想讓朝廷削減他的兵權。
這一切他都知道。
要不是朝中這些人挑唆,他不信北平會遭此災。
隻是形勢比人強,該低頭時就得低頭,如今的他,根本就不敢暴露野心,要是真讓太子生出了不滿,以太子如今的權柄,隻怕能把自己壓得死死的。
經過北平出的事,朱棣早就明白了。
父皇對自己並沒完全信任。
一直有在暗中監視。
朱棣道:“難道就拿夏之白沒有辦法?”
姚廣孝無奈的搖頭,道:“的確沒什麼好辦法,他近乎是隻身前來,如今又不能直接針對,唯有等鐵廠或鹽廠開起來時,才能製衡一二,但沒有太多實際意義。”
“不過殿下雖是被算計了,但總體而言,殿下還是得利的。”
“隻是相較有點憋屈跟被動。”
朱棣臉一黑。
這是有點憋屈跟被動嗎?
這特麼分明是被夏之白牽著鼻子走。
他甚至有理由相信,若非自己是個藩王,不然夏之白敢直接蹬鼻子上臉。
朱棣深吸口氣,壓下心頭的不悅,沉思了一下,道:“隻處理中下層武官真的可行嗎?”
姚廣孝遲疑了一下道:“高舉輕放,就目前調查的情況,丘福、李彬等人,還是有些警惕的,並不是自己主動經手,而是借助自己的小舅子、老丈人等親屬插手,殿下到時敲打一下,將這些牽涉深的人處理掉。”
“順便整肅一下軍風軍紀。”
朱棣點頭。
不用姚廣孝提醒,他也會整頓。
他也就沒有時刻盯著,軍紀就糜爛成了這樣,要是再不整頓,日後還得了?
隨即。
朱棣目光一冷,道:“那些乞丐怎麼處理。”
“要不都殺了?”
朱棣眼中閃過一抹戾色。
他對這些乞丐本就沒好臉色,如今還差點把他給害了,對乞丐的觀感更差了,而
且這些乞丐的存在,讓他對北平的掌控,存在著一個巨大的隱患跟漏洞,他心有不安。
他現在腦海隻有一個想法。
殺了!
隻有死人才最安全。
姚廣孝有些意動,最終還是搖了搖頭。
姚廣孝雙手合十,作揖道:“不可,其他朝代的乞丐都能殺,唯有大明的乞丐不能殺,因為當今天下便曾淪為乞丐,殿下殺乞丐,隻會遭來陛下厭惡。”
朱棣訕訕一笑。
他一時氣糊塗了,差點忘了這事了。
那乞丐的確不能殺。
這要是殺了,隻怕自己父皇的鞋底,從京都就飛過來了。
“那就讓他們始終待在城裡?讓他們一直充當夏之白的耳目?那我日後做什麼事,夏之白豈不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?”朱棣有些煩躁,這些乞丐殺又殺不得,救濟,北平又沒那麼多糧食。
何況北方一直有人逃過來。
救得過來嗎?
姚廣孝念了幾句佛經,遲疑道:“這恐隻能讓夏之白幫忙了,解鈴還須係鈴人,殿下已經為夏之白做了這麼多讓步,若是夏之白還死纏著不放,那殿下也該發發狠了。”
朱棣冷哼一聲。
一提到夏之白,他心中就窩火。
夏之白來了後,他就沒一事順心過,從一開始被言語針對,到後麵直接掉入到夏之白算計,而今還要受製於人,種種憋屈,讓朱棣是如鯁在喉。
若是能夠,他恨不得當場將夏之白活劈了。
不然難解心頭之恨。
姚廣孝低頭念著佛經,隨後道:“殿下可以將夏之白請過來,好好的談一談這些,或者直接告訴夏之白,從現在開始,夏之白在北平打聽到的任何消息,必須要給殿下過目。”
“這本就是之前夏之白答應過的。”
朱棣蹙眉。
最後還是點了點頭。
“行,就按你說的辦。”朱棣沉思了一下,又道:“這麼長時間了,伱也該把查到的東西整理交上來了,我倒想看看,我手底下這些將士,私底下究竟背著我乾了那些齷齪事。”
姚廣孝點頭。
朱棣在室內走了幾步,冷哼道:“等會離開時,告訴一下丘福他們,讓他們少輕舉妄動,也少給我犯渾,最後,整理一份詳細的名冊上來,軍隊是該好好清理清理了。”
“不然他們都快忘了,大明還是有軍律在的。”
朱棣長身而立。
他將雁翅刀重新拿到了手中。
唯有摸著這微涼的兵刃,他焦躁不安的內心,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