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靖的聲音帶著幾分顫音。
夏之白隨意的坐著,緩緩道:“我隻想知道,你這次過來,代表的是誰,或者說,你能代表誰。”
“這有什麼關係嗎?”田靖一臉驚疑,目光閃躲著。
夏之白道:“不是很關鍵,但有用。”
“若你僅代表直隸的鹽運司,就算我給了解決之法,隻怕也沒什麼用處,若你還代表著南方其他鹽運司的態度,那便可以坐下來商討一番了。”
“若你隻代表著個人,那可以回去準備後事了。”
“現在你代表著誰?”
夏之白看向田靖。
田靖目光變了變,臉頰都扭曲起來,最終又鬆緩下去,道:“我可以代表其他的鹽運司,至於南方一些士林大族,還有一些功臣子弟,這我代表不了。”
夏之白笑著道:“夠了。”
“我給你們的解決之法很簡單。”
“多餘的灶戶,我來幫你們吸收,不過我要你們說服其他鹽運司,讓他們聯名上書,準許朝廷變更灶戶戶籍,同時準許這些灶戶另謀去處。”
“這不可能。”田靖直接拒絕了。
“鹽運司沒有這個大權力,尤其是變更灶戶戶籍,那是戶部的事,我們根本沒資格插手,而且讓這些灶戶另謀他處,地方布政司也絕對不會同意的。”
“你的建議根本不可取。”
他們鹽運司雖然職權是比地方大一些,但還沒有這個能力插手地方。
夏之白平靜道:“這不是可不可能的事,而是一定要做的事,隨著蒸汽機的推廣,灶戶明顯不適合再單列了,繼續任由灶戶在戶籍中單列,隻會讓這些灶戶生存環境越來越難。”
“這件事很好推動。”
“至於讓灶戶另謀他處,的確不太容易。”
“人口,永遠是一個地區的核心資源,人口流失,定會引得地方官員焦慮,但如今這些‘多出來’的人口,已變成了不穩定因素,將他們遷移出去,又何嘗不可?”
“雖然勸說很難。”
“但我相信隻要動之以情,曉之以理,地方布政司未必不會不答應。”
“而且就如你所說,南方鹽企牽涉到的官員很多,若是真的在地方引起了動蕩,陛下徹查下來,又有多少人能置身事外?這些人已經牽扯進來了,就不可能再置身事外。”
“有他們在其中牽線搭橋,未必不能做到。”
“再則。”
“我同樣會遊說陛下。”
“之後我還會將新的蒸汽機圖紙拿出來,到時地方的鹽企,還能更進一步,甚至於,你們能借著這個機會,行‘大魚吃小魚’‘小魚吃蝦米’的舉動,借著這個‘大義’,將一些小的鹽企跟吃了。”
“如此一來。”
“豈不是做大做強了?”
“這是雙贏。”
“你們能解決地方可能出現的隱患,排除異己,將鹽企徹底掌控在自己手中,還能借此提高自己對鹽市的影響,而我則能借此為北方多爭取一些人口,雖然會得罪一些人,但鹽政下的利益就這麼多。”
“總要有人吃虧的。”
“隻要結果是好的,那又何樂而不為?”
“而且我之所以推出蒸汽機,就是想改變過往的經營方式。”
“在天下推行大型企業,不再讓商賈專美於前。”
聽到夏之白的話,田靖心頭一動。
這好像的確可行。
現在南方這邊鹽廠的確太多了,若是能借機‘整頓’一番,將一些鹽廠關停,把大部分蒸汽機集中到幾家手裡,這帶來的利益,隻怕沒有多少人能拒絕。
田靖蹙眉神思著。
他一時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。
他也有些猜不透夏之白的心思,夏之白這麼做,對他有什麼好處?
正常而言,夏之白不應該是樂於見到他們出狀況嗎?如今怎麼還在這替他們出主意?
南方的鹽市夏之白不惦記了?
夏之白端坐著,自顧自的夾菜吃著,仿佛絲毫不擔心田靖的選擇。
他的確不怎麼擔心。
利益動人心。
過往的鹽市是零散的。
但在蒸汽機龐大的效率下,南方各地的鹽市被逐步整合,若是能更進一步,讓少數鹽企控製地方鹽業,這對於很多官員而言,就是一大塊肥肉,他們能分潤的利益可就大多了。
還不用給其他人分。
良久。
田靖咬牙道:“好,我去試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