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子諒並未跟夏之白深聊。
話並不投機。
而且夏之白態度很堅決,就是要在鹽政上弄出成績,他自不會去直接阻攔,反而各種支持跟鼓勵,甚至還讓夏之白若有需要,可以直接找布政司幫忙。
可謂是給出了極大‘誠意’。
沒多久。
一行人便到了餘杭城。
餘杭便是上有天堂,下有蘇杭的‘杭’。
雖已是十月,餘杭的天氣並不冷,反而十分的宜人。
作為臨江府的府治。
周遭環境十分的名利,粉牆黛瓦,不遠處更有西湖在旁。
周子諒似有意帶眾人欣賞餘杭的美景,因而還繞著西湖走了一截,時值晚秋,湖中荷花早已落幕,隻剩下一根根光杆,不過湖水清亮,不時還有幾尾魚躍出水麵,顯得十分的寧靜自然。
一陣微風拂過,吹皺了湖水,也吹起了殘葉。
在碧波蕩漾下,枯黃的荷枝在水中搖曳,卻是給人一種蕭瑟之感。
周子諒望著風景美如畫的西湖,笑著道:“杭州有今日之盛況,還得多虧了蘇東坡。”
“若非蘇東坡治理水道,疏浚西湖,以當時宋代的情況,西湖多半會日漸荒蕪,不說湖水乾涸,至少是荒草叢生,淤泥遍地,絕無半點水光瀲灩之感覺,更無山色空濛。”
“而當時蘇東坡做到這些,隻用了一百張度牒。”
“折合當時一萬七千貫錢。”
“能用這麼少的錢,辦成這麼多的事,蘇東坡的治理之才,我看還是為世人看輕了。”
沿著西湖,周子諒感慨著開口。
王玄範附和道:“世人大多知曉蘇東坡詞寫得好,鮮少有人知曉蘇東坡治理地方也好,不過大明立國之初,西湖並未得到這麼大的治理,是浙江一眾官員,不畏艱險,毅然上書朝廷,組織人力疏浚的。”
“如今的西湖周邊,疏浚出來的大量淤泥,都用作了農田基肥。”
“眼下的沼澤地,都化為肥沃的農田。”
“養民上千戶。”
浙江布政司其他官員點頭。
說著這些年治理西湖自己曾做的努力。
簡而言之,便是邀功。
同時借此向湯和等人表明自己的才能,若是能借此贏得好感,日後未必不能被朝廷相中,繼而更進一步,即便不然,這也算是給自己麵上增光,也充分向夏之白等人表露著,他們是有真才實乾的。
一直有為地方獻計獻策,也當真為了地方變好做了努力。
夏之白望著不遠處的‘蘇公堤’,輕聲道:“垂楊拂堤,湖水變活水,蘇東坡的確做了一件利國利民之事。”
“偉人謀議不求多,事定紛紜自唯阿。儘放龜魚還綠淨,肯容蕭葦障前坡。一朝美事誰能繼,百尺蒼崖尚可磨。天上列星當亦喜,月明時下浴金波。”
“我等都是前輩的繼承者。”
聞言。
周子諒眼皮一跳。
他微闔著眼,淡淡的看了夏之白一眼,自是聽得出夏之白口中的戲謔。
夏之白並不認可他們的‘政績’,隻認為是沾了‘前人的光’,若非有蘇東坡疏浚水道在前,西湖又豈會得到這麼多重視?又豈會被堂而皇之的列為‘政績’,為他們吹捧。
夏之白認可他們疏浚西湖,但並不認為這算很大政績。
因為他們並非先行者。
王玄範笑著道:“夏欽差倒是快言快語。”
“先行者的確重要,但繼承並發揚同樣重要,若非有我等精力治理,西湖早就變得荒草叢生,淤泥滿地了,又何來眼前的大好風光?”
“何況蘇東坡也未必是第一人。”
“他同樣是沿襲了之前人的事跡,隻是因蘇東坡而為世人更多知曉。”
夏之白點點頭,又搖了搖頭。
他平靜道:“這的確是對的,但有的時候,解決從無到有,才是最重要的,若非有前人疏浚河道,積累總結出淤泥的使用之法,天下各地湖畔又豈能多出這麼多良田?”
王玄範目光陰沉道:“天下當真有這麼多從無到有?”
“我看不見得。”
夏之白笑了笑,指著水道暢通的西湖道:“就如這湖水一般,需要不時疏浚,不然就會生出堵塞,繼而讓原本好好的西湖,變成了一個臭水湖,水道需要不時疏浚,房子也該不時打掃,不打掃就會積滿灰塵。”
“而說到疏浚水道,天下各地水路不同,因而疏浚方式手段,也多有不同。”
“並不能一概而論。”
“變通。”
“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。”
“知行合一,經世致用,造福天下。”
“變通便是利國利民之無上法門,若隻學著按圖索驥、那或許就成了‘呆子’!”
“天下治理也一樣。”
湯和站在一旁,笑嗬嗬的聽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