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夏大哥,要不我再找人催催?”呂滄關心的道。
夏之白搖頭。
他沉聲道:“沒有太大必要了。”
“如果真想來,到時自會來,如果不願,就算邀請再多次,也無用,歸根結底,便是地方官府做的太壞,已敗壞了官府在地方百姓心中的信譽,讓人不敢信了。”
“此事不急。”
“等把鹽廠的事解決再說。”
“而且我感覺他們未必真想一直鬨。”
“大明畢竟還是官府說了算,他們這麼鬨,又能鬨成什麼?又能鬨到什麼樣子?總不能一直東躲西藏吧,他們自己受得了,自己的妻兒老小呢?總歸還是要解決問題的。”
“鬨事說明心中有不滿,說明心中有訴求。”
“隻要不是決心造反,那便說明隻是官府表現的誠意不夠,讓他們沒有安全感。”
“先做好當前事,等他們見到朝廷態度了,自然就能明白,我們此行前來,就是解決他們問題的,我們不會選擇跟地方官府同流合汙。”
呂滄點點頭。
他自然是相信夏之白的。
而且讓他相信夏之白跟地方官府同流合汙,他是絕對不信的。
夏大哥之清高,世人皆知,區區地方官府,又豈能讓夏大哥折腰?就算是當今陛下也不行。
夏之白道:“你先去休息一下吧。”
呂滄猶豫了一下,開口道:“夏大哥,那些乞丐,我們走的時候能帶上嗎?”
夏之白蹙眉,搖了搖頭道:“這我做不了主,得問他們自己,而且我不可能把他們帶到應天府的,隻可能讓他們跟著那些灶戶北上,落地北方,至於願不願意,就得看他們自己了。”
“若是不願,那也無法。”
呂滄臉上露出一抹難色,最終還是小聲嘀咕道:“那我等會給他們說下,我還以為能帶去應天府。”
夏之白沒有理會,信步到花綸幾人身邊。
“比對的如何了?”夏之白道。
花綸搖搖頭道:“雖談不上各府都有隱匿,但各布政司都有兩三家,而且規模看樣子都不小,這些人恐都如你猜的那樣,想著糊弄朝廷,好來了暗度陳倉,將這些東西從明麵上弄到暗地裡,從而獨攬暴利。”
“這些人是在找死!”
夏之白輕笑一聲,道:“上上下下都是他們的人,談什麼找死?被朝廷發現才叫找死,要是朝廷發現不了,那就不是找死,而是精明能乾。”
“何況真被發現,隨便找幾個替死鬼,不也很容易嗎?”
花綸不置可否,冷聲道:“他們就這麼自信,朝廷查不到?”
夏之白默然。
他歎息道:“或許朝廷真查不到。”
“也不能說查不到,而是他們能收買相關官吏。”
“就如目前浮在水麵上的,就有當朝駙馬參與其中,還有不少功勳家族,更有地方官紳,這放眼天下,都是一股很強大的勢力了,甚至足以影響到朝廷政治,一般官員當真能一查到底?”
“就算手持尚方寶劍,又有多少人能不動搖?”
“而且有一個很大問題。”
“便是任何官員,最終都要交差。”
“一旦交了差,若是沒清理乾淨,日後遭到的打擊報複,又豈會少?”
“其中的利弊權衡,哪是一時半會能理清?”
“最終.”
“大部分都是大事化小,草草了之,讓上麵跟下麵都能交代,這已是天下很好的處理之道了,想要正本溯源,又豈是一個欽差能做到的?”
“你也不行嗎?”花綸一愣,看向了夏之白。
夏之白搖頭。
他尷尬的摸了摸鼻子,無奈道:“你也太看得起我了,我哪有這麼大本事,這次來,也隻是解決鹽政的問題,至於其他的,並不是當下能解決的。”
“功勳集團跟地方官紳團結起來,這股力量太大了。”
“大到朝廷都會抖三抖。”
“你沒見信國公來到餘杭後,基本沒有正經在餘杭停留過嗎?一直都在跟浙江那些功勳家族走動,隻要功勳家庭跟地方官紳還團結在一起,南方的事就解決不了。”
“唯有兩者拆開,才能去解決。”
“不過.”夏之白嗤笑一聲,漠然道:“大明的功勳集團,大多是軍功出身,腦子沒有官紳轉得快,他們其實一定程度是被官紳裹挾利用了,隻要能讓他們不站在官紳那邊,官紳造起來的勢,在朝廷麵前,根本就不堪一擊。”
夏之白絲毫沒把地方官紳放在眼裡。
文武結合,才是朝廷忌憚的點,一群趴在地方的官紳,根本就不是朝廷對手,他們就算再能鼓動人心,再會玩弄陰謀算計,但在絕對的武力麵前,根本就擰不過。
隻要朱元璋肯殺。
南方這些目空一切、誌得意滿的官紳,很快就能認清到現實。
隻是如今還沒到那個時候。
如今的事麻煩就麻煩在功勳集團跟官紳勢力串聯起來了,雖然目前還隻是很純粹的利益勾結,但也十分危險,因為牽涉到了地方文武,稍微處理不好,就很容易釀成大難。
在夏之白看來,這次當點到為止。
讓上下各方勉強滿意就行。
至於其他的。
隻能等秋後算賬。
至少要把地方官紳集團跟軍功集團剝離開。
而且這本就是朱元璋有意推動的,如今隻是加快了朱元璋下決心。
花綸一愣。
整個人有些恍惚。
他突然感覺自己做的事模糊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