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敏眉頭緊皺,一臉不解道:“地方做了這麼多事,真會甘心接受這個現狀?”
他總感覺有些不真實。
地方做出的讓步太大了,大到讓他都有點吃驚。
夏之白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,道:“自然是不甘心的,但人不患寡而患不均,若是其他人同樣吃了虧,那就未必不能接受了,何況這本身就不在他們的預想中,完全是一些人見利起意,釀成的人禍。”
“他們現在隻想儘快息事寧人。”
“因為我不僅讓‘監察禦史’做紀實錄,還彆出心裁的‘開了次海’,更提議要積極開海,輸出製鹽工藝,甚至是跟海外的邦國做交易,我說的每一件事,都落到了他們的心臟上,讓他們一陣心悸。”
“相較於食鹽的利益,維持舊狀獲得的利益,明顯更多。”
“他們目前還拎得清。”
“他們也不敢再讓我繼續‘發瘋’了。”
“而且信國公跟錦衣衛還在一旁,誰又知道,信國公跟錦衣衛會不會真把我說的話當真,私下去調查一番,若是沒查到什麼東西尚好,若是查到了,那對地方而言,可就真要天塌了。”
“因為這不僅要錢。”
“還要命!”
解敏點點頭,眼露恍然之色。
灶戶鬨事,是地方有意為之,為的就是敗壞鹽廠名聲,同時給朝廷施加壓力,隻是在實施過程中,出現了人為偏差,最終事情一步步演變到如今地步,而夏之白的南下,更是出人意料。
加之夏之白不按常理出招,讓地方應付起來是捉襟見肘。
如今擔心事情進一步捅大,也擔心湯和跟錦衣衛查出其他的東西,已不敢再有那麼高姿態,一心想著息事寧人,隻要能把人送走,哪怕把在鹽市上吃進去的利益吐出來,也未嘗不可。
至少保留住了其他。
隨即。
解敏瞳孔微縮。
他猛地看向夏之白,顫巍巍道:“你這些人還被你算了!”
解敏的語氣很肯定。
南方如今已被夏之白嚇住了,隻想著早點送走,殊不知,卻是露出了更大的破綻,因為鹽市無疑是暴利,但在這種暴利下,地方依舊舍得吐出來,這豈不是明晃晃的告訴陛下,他們私下做的事,獲利遠比製鹽來得多。
而且是多的多得多。
不然根本不會這麼利索吐出來了。
隻是地方官員被夏之白這麼一連串的詐,還有一連串的施壓,各種算計,給徹底震住了心神,以至於慌了神,隻顧著息事寧人,卻忘記了遮掩自己的屁股。
夏之白有些意外的看著解敏。
他倒是沒想到,花綸幾人沒看明白,解敏倒是看出來了。
夏之白笑嗬嗬道:“這隻是一個推測,成與不成明天便知道了。”
“這並非是我使詐。”
“是他們做賊心虛,受不得一點壓力。”
“稍微一刺激,就六神無主,各種昏招陰招齊出。”
解敏苦笑道:“話雖如此,但沒有你給的這麼大壓力,他們又豈會一下慌了神?你這一趟,本就有信國公、錦衣衛在側,還跑去送什麼紀實錄,又弄出什麼大會,讓人應接不暇,防不勝防。”
“他們算是被你算計明白了。”
解敏搖搖頭。
心中升起一股油然的無力感。
平心而論,若是自己跟南方官員對調,隻怕也會被震的六神無主吧?
非是他無能。
而是夏之白心思太詭了。
雖然很多都早早說出來了,但這種壓力才是最大的,因為一切都擺在明麵上,你但凡弄虛作假,一旦被查出來,再被夏之白上綱上線,就是一個大問題。
偏生夏之白最喜歡上綱上線。
這讓人如何不擔憂?
而夏之白倒好,一邊明著施壓,一邊暗著試探對方的底線,還各種明的暗的搞小動作,擾人心神,這一連串動作下來,稍微意誌不堅定,隻怕都被夏之白給搞崩潰了,一心想把夏之白送走了。
隻是這一來一回,就被算計個明白。
夏之白太會玩弄人心了。
甚至於.
他也在‘欺騙’陛下。
因為所謂的鹽政獲利輕,其他地方獲利重,未嘗不是夏之白嚇唬的結果,或許根本就不是主要原因,但以陛下之心誌,隻怕根本不會把夏之白做的小動作放心上,隻會認可夏之白呈上的‘觀點’。
從而加強對南方的針對。
這一切都在夏之白的算計之中嗎?
一念間。
他甚至有些驚疑,南方灶戶生亂,會不會也是夏之白手筆?
但轉念一想,又搖了搖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