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車緩緩駛出了餘杭縣城。
不過並非所有人都離開了,離開的隻有夏之白跟呂滄。
周寧等工師,還有花綸等人,依舊留在餘杭,他們還有未儘之事,需要繼續留在地方,監督地方官府鹽廠整合,還有已決定北上的灶戶遷移北上等等。
馬車上。
夏之白掀開車窗,看了眼窗外。
道路兩排的樹木上,已結出了點點白霜。
天氣已有些冰寒刺骨了。
夏之白似是沒有察覺一般,還伸手出去感受了一下,似乎是很享受此刻的靜謐。
呂滄道:“夏大哥這雪有什麼好看的,北方那雪才大呢,那大的,跟鵝毛一樣,站在外麵一陣,都能把人給埋了,每當大冬天,人都不能往外走,走著走著就可能走不見了。”
“不過南方下雪好像比北方要冷點。”
“冷颼颼的。”
呂滄縮了縮鼻子,把衣領往上抻了抻,讓整個脖子都遮住。
夏之白收回目光,也將手收了回來,原本靠手撐著的車簾,也一下耷拉了一下,夏之白道:“南北的雪的確不太一樣,南方水多,其實算是一種濕冷,兩者各有區彆,不過都很冷。”
“今年的雪感覺比尋常要大。”
“也不知北方情況如何,不過南方都如此,隻怕北方也不容樂觀。”
“按照既往,每當遇到這種天災,北方就要準備打仗了,因為草原上的那些少數部族,自身抵抗不了天災,那時就隻能想著南下劫掠。”
呂滄臉色微變,不安道:“北方的蒙古人要南下了?”
夏之白笑著道:“現在還不至於,如今雪才剛開始下,蒙古人前兩年才跟大明打過一場,短時間還是沒這個膽子南下的,不過如果冬天死傷人太多的話,保不齊,冬春之季,就會有蒙古人冒險了。”
“蒙古人再忌憚大明,也得先保證自己要活著。”
呂滄若有所思。
他看向夏之白,將心中的疑惑問道:“夏大哥,為什麼我們要這麼早離開?像花大人他們都還留在餘杭,就連跟我們一起來的周知事他們也還留著。”
“我們怎麼就突然走了?”
夏之白哈哈一笑,摸了摸呂滄的頭,道:“離開是為了更好的回來。”
“如今我南方要做的事,要交代的事,吩咐的事,都做的差不多了,繼續待在南方,也就做個監工的活,雖然的確能做,但我因為在南方弄了太多動作,地方官府對我又懼又怕,我若是待著不走,他們恐是過不了這個好年。”
“人得自足。”
“也得多為其他人考慮考慮。”
“我這一走,地方官府緊繃的弦就鬆了,但實際上他們該做的事還是要做,畢竟花綸、練子寧他們還在看著,隻是心理上不用再時刻防著我了。”
“我總不能讓地方官員始終緊繃著吧?”
“人又不是機器。”
呂滄道:“但我們回去也沒什麼事做啊。”
“鹽廠跟紡織廠冬天倒是會上班,但也沒有太多事。”
夏之白道:“鹽廠沒事,並不意味沒事做,我可還是個大學士,還負責教材編寫,如今快兩個月了,也不知翰林院這些學士會給我弄出多少‘驚喜’。”
他已做好了不祥的準備。
讓翰林院那群老學究,本著實事求是的觀點編書太難了。
這些人的引經據典,稍不留神,就給你弄個‘大新聞’,若非他早早定下了編書方向,指不定被這些人偏成什麼樣,就算如此,當初他提出‘宋遼金’為三國時期,就被劉三吾、董貫等人一頓數落。
可惜劉三吾等人再怎麼為宋代說話,依舊掩蓋不了‘宋’隻是個偏安政權。
而他不可能認宋為華夏當時的唯一政權。
因為華夏不能隻有半壁江山。
雖然他知道劉三吾等人,更多的還是摻雜了政治目的,想為南方多說話,鞏固和提高南方的政治地位,但北方同樣是很重要的,何況遼曆史上也以華夏正統自居,甚至宋遼都互認對方。
什麼時候輪到劉三吾等後世學者評頭論足。
更令夏之白有點想不到的是,劉三吾等人對‘衣冠南渡’,還有三國時的‘吳’,都有著另外的美化,這更是讓夏之白當時氣的當場甩了臉色。
光有屁股,沒有立場,這如何能行?
他對讓這群老翰林編書,心中始終是不放心的。
他必須得親自回去看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