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下正在潛移默化的消除,陛下對天下的影響。”
“這種事很可怕,但又無比現實。”
“而且真實發生。”
“陛下想靠《大誥》日複一日的教化百姓,讓百姓視此為金科律令,甚至是‘尚方寶劍’,但殊不知,天下上至王公大臣,下至黎民百姓,都不接受陛下的那一套‘教化’。”
“陛下之所以震怒。”
“無非是陛下如今尚在,就有人敢不把陛下的話放在心上了,但陛下可否又想想,若是這《大誥》真有那麼好,百姓當真不會將《大誥》捧到天上?”
“之所以沒有在天上。”
“隻是在百姓心上,《大誥》不值得。”
一語落下。
殿內的樸狗兒臉色巨變。
他驚恐的看了夏之白一眼,內心是惴惴不安,擦了擦額頭冷汗,連忙朝朱元璋拱了拱手,逃也似的跑出了大殿,他也真是被夏之白給嚇住了。
怎麼一回來就整這種事。
這不是要嚇死人?
等到了殿外,樸狗兒臉色依舊沒恢複。
他驅走了一旁的侍從,心有餘悸的朝殿內看了幾眼,隨後似想到了什麼,給宮外的一名小宦官小聲說了幾句,便繼續守在了宮外。
他那裡不知道。
夏之白是回來‘發難’的。
而且是刁難的陛下。
這種事如今隻有殿下能救場了。
“不值得?”朱元璋冷笑一聲,眼中已經有血絲彌漫,他死死盯著夏之白,寒聲道:“咱是皇帝,咱說《大誥》值得,那就值得,百姓懂什麼?他們又哪裡懂值不值得,咱說《大誥》值!”
夏之白迎頭望著朱元璋,平靜道:“公道自在人心。”
“百姓心中有杆秤,自會自己權衡好壞。”
“陛下想靠強權,強行讓百姓信服,這是做不到的,也無人能做到。”
“哪怕嘴上服了,心中也定然不服。”
“《大誥》乍看是有一番道理,但若是細看,根本就經不起推敲,因為百姓守的是法,不是遵的《大誥》,而且《大誥》裡麵的內容,也不能成為百姓保護自己的武器,隻會成為加害的工具。”
“而且”
“大誥裡麵的內容,起不到多少威懾作用。”
“在如今的環境中,妄圖通過高壓,通過個人道德修養來約束貪腐,根本就沒用。”
“陛下在位已近二十年了,可否察覺到一件事。”
“就是跟著陛下打天下的臣子變了。”
朱元璋色變。
夏之白歎了口氣,繼續道:“其實他們沒變,隻是他們從過去的微末,到自己做了大官,自己既然是大官王公貴族了,自然是要維護當官的利益權益,這是人之本能。”
“陛下想靠劃一些線,列一些杠杠,就讓他們收手,根本就是異想天開。”
“貪汙腐敗的既得利益太吸引人了。”
“沒人控製得住的。”
“甚至陛下自身也抵抗不住。”
“錢在如今這個天下,就是身份地位,就代表著享受程度及一切。”
“雖然口頭上,人人都不會承認。”
“但實際都心知肚明。”
“陛下想靠這麼一本冊子,來讓天下人回心轉意,這怎麼可能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