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之白搖搖頭,道:“殿下的自我定位的確錯了,雖然殿下名義上是儲君,但實際上各方麵不是儲君,就連處理政事上,依舊帶著濃濃的‘臣子’氣息,這也是殿下會感到棘手的真因。”
朱標麵色一肅,凝聲道:“夏學士,能否詳說?”
夏之白點頭道:“莊子說:君子當由龍蛇之變,龍之何物,可世之英雄,大則興雲吐霧,小則隱介藏形,升可飛騰於宇宙之間,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。”
“細數曆代帝王,最符合的當為漢高祖劉邦。”
“從史書中記載,在楚懷王的宮廷裡,在鄉野被稱為潑皮無賴的劉邦,在王公大臣們的眼裡,卻是‘沛公長者’,而在劉邦跟劉太公談及自己的事業時,隻會以利益而論,仿佛劉邦就是個逐利之人。”
“然當真如此?”
“非也。”
“隻是劉太公隻能聽懂小利。”
“當劉邦跟張良辯事時,卻又搖身一變成了君子,而在跟蒯徹辯事時,又一下化身為了君主。”
“劉邦能從一個流氓成為皇帝。”
“便是在於他能夠與宵小之徒一同沉迷酒色,也能夠和唯利之人談論得財,也能夠與名將共同劃分天下之圖,還能夠與奇才一起勘定四海。”
“他似龍而如蛇,龍蛇之變,取決於對麵之人是誰。”
“而今天下有龍蛇之姿的。”
“唯有陛下。”
“殿下雖貴為儲君,但實則沒有君主氣。”
“當需要殿下以人主姿態麵對事情時,殿下便一下著了急、為了難。”
“若是殿下將目光放在陛下身上,就會發現,每當陛下決定一件事時,首要的並不是推行各種政策,而是找人,找大堆人,然後詢問這些人的建議,再擇優而取。”
“這麼說殿下或許難以理會。”
“簡而言之。”
“殿下的東宮沒有屬於殿下的近臣,隻有被陛下安排進來的陛下之臣。”
“所以殿下遇事便束手無策,東宮這些官員,其實不太可能成為殿下的近臣,因為他們
從始至終都跟殿下關係不大,都是被陛下一手提拔的,相較於殿下,他們更聽令於陛下。”
“在這種情況下,殿下遇到事,下意識也會求助於陛下。”
“以及套用陛下的處理方式。”
“但”
“尋常事尚可依葫蘆畫瓢,但遇到需以‘人主’姿態解決的事時,就會當即抓了瞎,因為這已超出了殿下的‘模仿’範疇,這需要殿下用‘人君’的身份去抉擇。”
“這個體驗殿下沒有過!!!”
夏之白搖頭歎息道:“或許在天下很多人心目中,陛下對殿下極儘寵愛,將天下的重臣,都一股腦放入到了東宮,可供殿下驅使,但正因為起點太高,殿下缺少了真正‘翻手為雲覆手為雨’的過程。”
“而今的殿下不像是儲君。”
“更像是大號丞相!”
“丞相哪怕再權傾朝野,也終究隻是個臣子心態。”
“跟人主在各方麵都是不同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