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法是某綠色聊天軟件
今日天邊異彩祥雲繚繞,中洲第一仙門天衡派四年一度,開山大典,遴選新弟子。
不少世家與散修都摩拳擦掌,有些凡間富戶也按耐不住。
登雲梯前人山人海,熱熱鬨鬨,一個差點擠扁腦袋的孩子伸長了脖子,大口呼吸。
她身型瘦弱,頭發枯黃,腦袋上頂著一個破洞帽遮風,東倒西歪。
“哎呀!你當心點,踩臟我家少爺的鞋,把你賣了都賠不起!”穿金戴銀的小廝昂首訓斥。
他跟著的白衣少年側目,一眼看見這個踩臟自己鞋的罪魁禍首,是個貓毛流浪貓一樣的姑娘,瘦得臉上隻剩大眼睛了。
白衣少年喝止了小廝,轉身詢問女孩的姓名。她竟一點也不露怯,笑著回答:“我叫初霽。”
“你是來參加遴選的?”白衣少年問。
初霽點點頭。
三天前她還是一個應屆畢業生,剛剛找到工作,午休時邊刷手機邊吃飯,一不小心跌下樓梯,睜眼就在這裡。她餓了三天肚子,頭暈眼花。如果能回去,她再也不吐槽公司食堂炒菜油了。
初霽歎了口氣,和這位麵色冷肅的少年扯起話題。
白衣少年名叫黎望潭,雖然看著不近人情,卻意外很和善。兩人是同齡人,從隊伍末一路聊到測靈根的五色蓮花前。
黎望潭遞給她一枚傳訊令:“待進了天衡派,你我就是師兄妹,若你有困難,可以來找我。”
傳訊令以冷玉製成,通體晶瑩冰涼,莫說上頭刻著的傳訊術法,單單這塊玉石賣出去,都能值好多錢。
起碼比初霽值錢。
初霽感動不已:“你真是個大好人!”
黎望潭唇角微微彎了下,上前將手放在測靈根的蓮花上。
天衡派素來隻招收三靈根以上的孩童做外門弟子,四靈根、五靈根隻能做道仆,而雙靈根、天靈根有機會進內門。
麵前五色蓮花同時盛開,測靈根的天衡派弟子眼睛都不抬一下,擺手道:“道仆。”
話音剛落,隻聽同伴一聲驚呼,眾人扭頭看去,隻見五朵蓮花合一,化作一根五彩仙蓮,花瓣次第盛開。
“百年難遇的均衡五靈根?!”天衡派弟子們愣了,趕忙通知長老。
初霽也是一驚,看樣子黎望潭還是個了不得的天才,她算抱上大腿了。
黎望潭卻隻微微頷首,仿佛早已知曉結果。
小小年紀就格外沉得住氣,實在難得。
下一個輪到初霽。她站在台上,觸碰蓮花,刹那間五色同閃,交相呼應。
正當測靈根的管事又要發出驚呼,蓮光刹那滅了。
“……廢靈根,不允入門,下一個!”
初霽頓住片刻,身後立刻有人迫不及待擠開她,興奮上前測試,三靈根成功進入天衡派。
還在排隊的人笑她:“彆看了,你沒有仙緣就是沒有。安心做你的凡人去吧,少做白日夢了。”
初霽慢吞吞往外走,黎望潭的聲音遙遙從身後傳來:“初霽——”
她扭頭,看見白衣少年被一群麵容嚴肅的天衡派弟子簇擁,帶上飛舟。
黎望潭示意她有事就用傳訊令,初霽擺擺手,目送他離去。
天才自有天才去處,但普通人還得過普通日子。
初霽搖著頭,混在人群中,往山下走。
天衡派坐落在殷都背部,城中散修數百萬,仙凡混居,繁華程度不亞於當代一線城市。
沒有來曆,沒有一技之長,大都城裡做什麼的都有,不差她一個。
初霽第一天找活計,就碰了一鼻子灰。
好不容易一間酒樓有個漿洗的差使,願意收留她,不給工錢,但包食宿。
那管事給她一塊乾餅,把她帶到側院,指著一院子的桌布道:“洗完就能去吃晚飯。”
初霽差點背過氣去,但肚子一叫,她隻能認栽。
先乾兩天觀望,總不能餓死了。待熟悉了殷都,再另謀出路。
臨走前,管事突然叮囑了一句:“不要去後院和前堂,那是貴人住的地方。”
初霽點點頭。
管事看她聽話,又掏出一枚令牌和一塊碎銀:“先給我去買兩斤瓜子,剩下的錢你自己留著玩。”
初霽眼睛一亮,立刻露出熱切的笑容:“現在就去!”
她一路往外走,偷偷觀察殷都人的衣食,等有了錢,她該做什麼生意好呢……
到了東街,買好瓜子,還剩三十枚銅板。初霽小心翼翼放好,這可是她的第一筆存款。
沒想到,回家的小巷走一半,路上躥出兩個彪形大漢,一個悶棍上去。初霽四肢瘦小,體弱無力,就算發現了二人,依然來不及逃跑,話都沒能開口說,腦袋嗡的一聲,眼冒金星,直接倒在地上。
暈過去之前,隻聽那兩人道:“怎麼是包瓜子——晦氣!比我還窮。”
“行了,三十枚銅板就三十吧,白跑一趟。”
“她抓得真緊,摳都摳不出來”
然後,初霽徹底失去意識。醒來時天已大黑,她暗道一聲不好,拔腿就跑。
酒樓裡,管事黑著一張臉,初霽剛進門,就被他劈頭蓋臉訓斥了一頓。
初霽也不反駁,靜靜聽著,待他發完脾氣,才說自己半路遭遇搶劫的事。
管事頓時有些掛不住臉,心中升起一絲絲愧疚,又看她麵黃肌瘦,於是偷偷帶她去廚房吃了一頓。
給貴客們做的菜剩下不少,單單肉菜就有十八道,初霽一頓胡吃海塞,終於填飽了肚子,還兜走了一籠鮮蝦包。
她摸摸後腦勺,不知為何,感覺眼前總有虛影。
可能餓多了。
晚上快睡覺時,初霽眼前的重影越來越明顯,她實在忍不住,打開傳訊令,詢問黎望潭有沒有治腦震蕩的藥。
對麵,黎望潭聽聞初霽遭遇搶劫,道:“你明日午時在門口等我,我給你拿一些仙家靈果,凡人食用靈氣便能恢複康健。”
初霽這才安下心,又問了幾句黎望潭第一天進仙門如何。
“無大事發生,長老讓我和其他弟子一同修習功法而已。”他頓了頓,又道,“可惜仙家典籍嚴禁外傳,否則我可以教給你,你也練練試試。”
初霽歎氣,這就是教育壟斷啊。可惜她廢靈根,天衡派不要她,自然也無法修習功法。
旁邊通鋪上的人已經呼呼大睡,初霽關閉了傳訊令,也沉入睡眠。
今天她被搶劫耽擱了好多時辰,餘下的錢也被搶走了,分文不剩。院子裡的桌布還沒洗,明天得早起了。
她閉上眼,重影暈得她睡不著,眼前白光一片,慢慢聚攏成一個方塊。
初霽愣了愣,什麼東西?
她仔細一看,竟然發現是上輩子某綠色聊天軟件的主界麵。
“???”
她不是產生幻覺了吧。
底部有“信息”,“通訊錄”,“發現”和“我”四個界麵標識。初霽點開通訊裡,裡麵有黎望潭、管事、強盜甲、強盜乙、同工……
都是她身邊說過話的人!
那一定是幻覺了,畢竟這個時代的人怎麼可能擁有綠色聊天軟件。
初霽憤而點開強盜甲的微信,輸入:“還我錢來!!”
然而消息發出去以後,顯示網絡未連接。
初霽差點氣飛,狠狠閉上眼,躺平一覺到雞鳴。
然而,她睜開眼後,綠色聊天軟件依然在她眼前。
初霽沉默地洗漱,沉默地走到後院,沉默地洗衣服。
幾個同工看她心不在焉,暗笑一聲:“初霽啊,你要不要把桌布拿去晾。”
晾桌布是件容易被罵的差事。晾不好就會起褶皺,被管事看見了,非得一頓臭罵不可。
初霽不清楚這一點,正好她也想出去放風,於是抱著一團桌布往外走。
一路上她都在研究眼前的聊天軟件,幾次點開黎望潭,又退出去,點開“發現”裡的“朋友圈”。
往下一刷,她就看見黎望潭的動態:“會當淩絕頂,一覽眾山小。”
配圖是天衡派的群峰落日,還有長老宴請他的酒席,席上鋪著的桌布光亮如新,香瓜靈果鮮濃欲滴。
而初霽手中的桌布浸透了冰水,冷得指尖發麻。
初霽走到晾衣繩前,將一張張桌布丟上去。
微風吹拂,白色的桌布如同蝴蝶,在空中飄蕩。
初霽穿行在數百幡飛舞的白蝴蝶間,聽見一陣忽遠忽近的風聲。她以為是同工來晾桌布,掀起一張張白布,提起嗓子道:“幫我來看看……”
嘩的一聲,最後一張白布被掀開,她看見一個坐輪椅的老者,正在屏氣運功,周身落葉飛舞。
原來後院的貴人就是修士。
那老者麵前鋪著冰玉席,擺一卷書,初霽眼尖一瞟,那上麵寫著幾個字:混元天極什麼什麼。
老者沒有抬頭,更沒有看她一眼。
初霽愣在原地片刻,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,她的同工來了。
被發現打擾貴人,管事會狠狠責罰,初霽側身掀起白布,退了回去。
熟不知她走後,那老者緩緩睜開眼睛,向她離開的方向投去一眼。
到了正午,黎望潭的確拿來一盒子靈桃,剝了皮吃甜蜜水潤,初霽全都吃光,力氣恢複不少,眼前的聊天軟件主界麵卻沒有消失。
初霽心底一沉,抿了抿唇。
黎望潭問:“如何了?”
初霽心不在焉:“好了。”
黎望潭看著她,片刻道:“那就好。”
他今日是偷偷遛出來,不能待太久,便起身告彆。
初霽望著眼前主界麵,雙眉緊蹙:“你……”
黎望潭側目:“你剛才好像在看什麼東西,可我看不見。”
初霽一驚,打岔笑道:“沒東西,就是,對了,你知不知道什麼是混元天極。”
黎望潭:“混元天極?你從哪裡看得?”
初霽糊弄道:“聽路上修士說的。”
黎望潭搖頭:“混元天極乃傳聞中開天辟地時,聖人參悟天道,寫下的兩卷功法,現在早就失傳。若修士們提起混元天極,多半在開玩笑。”
“……”行吧。
黎望潭:“你現在在做什麼。”
初霽說:“洗被褥,你呢。”
黎望潭:“長老在教導我們運行小周天,先打一束靈氣在丹田,讓我們嘗試催動。我第一日就能挪動一寸。”
初霽笑了笑:“厲害。”
說完,兩人都有些沉默。
片刻後,黎望潭道:“待我在天衡派安定下來,你也能來經常看我。”
這意思是,以後要給初霽在天衡派某個差事。
初霽樂了:“得了,以後的事再說,你先走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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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天傍晚,管事怒氣衝衝走進側院,大吼道:“今日誰擅自接近後院,衝撞了貴人?”
初霽聞言麵不改色,指著兩個叫她晾桌布的同工:“管事,我們本來要一起晾桌布,然而他們兩突然把我支開,讓我先去,我晾了一會兒,他們又急匆匆的過來,不知道是去哪裡了。”
管事一眼望過去,兩個同工瑟瑟發抖:“我們沒有!我們一直在院子裡!”
管事何其精明,心裡清楚他們想偷懶,立刻把二人揪了出去。
初霽望著兩個同工恐懼的臉。嗤笑一聲。
和她玩心眼,想多了。她以後是要成為老板的人。
初霽躺在床上,閉上眼,聊天軟件主界麵依舊清晰。
她看了許久,都無法入眠。
第二日,兩個同工徹底不和她說話了,還故意給她使絆子。不過初霽本來也不打算和兩人搞好關係,抱著桌布離開。
初霽沉默地晾著床單。昨天的風聲又響起。
她垂著腦袋,透過聊天軟件主界麵,望著自己的一雙手。
兩天連著洗桌布,她的手都泡脫皮了,指甲也幾乎要裂開,疼得彎手指都困難。
上輩子她何曾做過這種活。想她雖然出身一般,也不愁吃穿,畢業於頂尖名校,入職就月薪過萬。
忽然,初霽抬起頭,似是決定了什麼,轉身掀開白桌布,向聲音來源處走去。
老者依然在練功,初霽走到他麵前,他眼睛都不睜開一瞬。
初霽也不說話,就這麼沉默地站著。
旁邊樹下蟬鳴陣陣。
“……”
終於,老者似是受不了了,睜開眼道:“昨日就來打擾,今日更是明目張膽,你心裡打得什麼算盤。”
初霽看了眼那混元天極功法,抿了抿唇:“我……想修煉。”
她算看清楚了,她想擺脫現狀,出人頭地賺大錢,還得修一修。
老者也是一滯,見過臉皮厚的,就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,這小姑娘有沒有靈根都不知道,敢和他上門提修煉,難不成想讓他傳授功法?
“為什麼。”老者問。
初霽定定望著老者:“因為我有一個夢想。”
“什麼?”
初霽義正言辭:“我要天下太平,若我修煉,我會讓全世界人民過上美好幸福的生活。”
老者:“……”
他揉揉額頭:“我不教人。”
初霽蹙眉:“你的混元天極功是假的?”
老者哈哈大笑:“的確是假的,這隻是一本普通功法,外麵一百靈石就能買到。怎麼,失望了嗎?”
誰知,初霽非但沒有失望,反而更興奮了:“那敢情好,既然是假的,可以讓我學學嗎?我可以給您洗一年桌布。”
老者冷哼一聲:“現在的年輕人少狂妄,我就算教了你這功法,你也使不出來!”
初霽:“您沒試過,您怎麼知道我用得用不出來?萬一我能呢?”
“……”
老者打量著初霽。
她明明很普通,為何渾身上下透著自信的氣息?
老者一揮手,一束靈氣倏然打入初霽心口。
“去,何時移動這靈氣三寸,我何時教你禦氣術。”
初霽摸摸心口:“這,您可以教我一點實用的嗎?比如清潔術,點火術,晾衣服術……”
“少得寸進尺。”老者氣笑了,“連靈氣都移動不了,還說什麼術法。”
初霽想了想,道謝離去。
她扭過頭,雙眉緊蹙。
還移動三寸,天才如黎望潭,都隻能移動一寸,還是在老師教導,日夜食用靈果的情況下。
三寸不得猴年馬月了?
初霽回去後,默默坐在院子裡洗衣服,順便嘗試催動靈氣,可不論她怎麼折騰,甚至倒立,那靈氣就是不動。
到了夜裡,初霽真的沒轍,
她打開聊天軟件,果不其然,通訊錄裡出現了老者。他的昵稱是“李伯”。
算了,再使用一下軟磨硬泡送禮說好話**吧。
她斟酌用詞,打算發一篇小作文賣慘,求李伯教教她,日後她賺了大錢,一定給李伯雙倍回饋。
……
另一邊,後院裡,李伯收起功法,準備回屋。
想到今日發生之事,他微微搖頭。
小姑娘,不知天高地厚。莫說術法和功法了,最簡單的運轉靈氣,都需要萬裡挑一的天賦。凡人控製不了靈氣,她就認命吧。
要不然,為何修士能獨立於眾生,高高在上呢?
李伯摸著胡須,笑了出來,讓她吃點苦頭也好,誌氣高,卻沒那個命,也是很痛苦的事。
這樣想著,他腦中忽然傳來一道陌生聲音。
“尊敬的李伯老師,您好!首先向您道歉,打擾了。今日我反複想了想,運行靈氣對我來說,應當有點困難……”
李伯大驚失色,這是……傳音入密術?!
可傳音入密術,不是築基期才能學會的術法嗎?怎麼被一個凡人小丫頭用了。
且傳音之清晰,將靈氣化作人聲之精準,簡直與金丹修士無異!
還說移動靈氣有困難?
他看是故意和他炫耀吧!
李伯百思不得其解,就算最天才的修士,第一天能挪動靈氣就算優秀了,更彆提引導靈氣運轉小周天、連接奇經八脈、運行大周天、再修習術法。
這些步驟少一個都不行,有些人連奇經八脈都背不下來。
難道真有人如此驚豔才絕?
李伯不信,若說第一天能運轉小周天還有可能,跨過好幾步直接修習術法,還學了築基期的傳音入密?
若是真的,就把他名字倒過來寫!
“你過來。”李伯說,“到我這裡來一趟。”
初霽往窗外一看,此時月黑風高,管事的叮囑過,晚上不能亂跑,尤其是後院,更不得擅闖,若是被打更的護衛捉住,就完了。她也不想被人知道她偷偷修習功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