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和璧揚手:“追!”
沈家“戒備森嚴”,成澄縱有通天的本事,也逃不出這圈朱紅色圍牆。
可惜,接應他的人,是初霽。
她垂首站在紅牆下,一樹梨花壓滿頭,成澄化作人形,向她拔足狂奔。
身後追來數個沈家人,初霽微微一笑,灼熱的藍線劃在腳下,她拽住成澄衣袖,空間嗖的扭曲,二人一並消失在原地。留下火焰金針簌簌擊中梨花,整顆花樹轟轟烈烈起燃。
“大意了。”
沈和璧緩步走來,秀氣的眉峰緊蹙,麵對紅牆下燃燒的樹冠,陷入沉思。
“竟是傳送陣?”他原地繞了好幾圈,百思不得其解,“沒有靈氣的傳送陣?噬靈族何時有了陣法師?或者,這個陣法師為何要與沈家作對……”
他隱隱意識到,此人和奪走琉璃業火的修士,是同一個人。
“她到底是誰呢?”沈和璧笑了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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噬靈族中,成澄垂首不語,初霽坐在一邊,慢慢喝著靈茶。
族長深吸一口氣,嗬斥成澄:“你知不知道這麼做就是自尋死路!?”
成澄啞聲道:“我知道。”
“知道你還去!”族長罵完,抬眸看了眼,又心下不忍。
成澄和丁香都是她看著長大的,兩個人小時候有多好,丁香消失時,成澄有多痛苦,她都清楚。
丁香是一定要救的,他們噬靈族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同族。
“今日真是麻煩小初鎮長了。”噬靈族長又是賠罪又是道謝。
初霽擺手:“無妨。”
她掂量著手中的鑰匙,烏黑啞光的表麵,比金屬還沉重。
丁香夫人藏在舌頭底下,二話不說就扔出來的,到底是什麼鑰匙?用來開什麼鎖?
噬靈族長一打眼:“這是秘境鑰匙。”
初霽:“秘境?!”
“對,這種製式的鑰匙,都是晦暝時代初期留下來的。”
這個詞初霽熟啊,那位同是穿越的老哥常書航,一萬年前終結了晦暝時代。
如果是晦暝初期,那這把鑰匙,不得兩萬年往上的曆史了?
可丁香夫人為何甩給他們一把古董鑰匙?
初霽本以為丁香夫人見到成澄,會敘舊,會求救,或者趕人。
腦海中浮現那日丁香園中優雅的身影,接過測量尺時,她說:
“我常與越瀾相見,可以替姑娘傳訊。”
秘境,沈大公子,丁香夫人……越瀾。一串人名從腦海中掠過,初霽隱約有種預感,這把鑰匙,十有八-九通向關押越家人的秘境!
她好像有點明白丁香夫人的想法了。
——既然此生再難圓滿,那彆人一定要圓滿才好。
成澄呆呆望著前方,族長叫他起來,他木愣愣起身,往外走。
“你乾什麼去?”族長擔心。
成澄回身:“去給成沛修弓。”
旁邊有長老道:“就彆攔了,讓他做點彆的事,分分心吧。”
噬靈族長召集全族心動期,一同商議如何救出丁香夫人,正為計劃吵得激烈,有人取來一封信:“族長!是小初鎮長留的!”
族長:“什麼時候?”
“不知道啊。好像有個把鐘頭了。”
族長展開一看,信上隻有四個字——
“等我消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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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到短短兩個時辰,邯城沈家第二次迎來了初霽。
第一次,她是不速之客。
這一次,她親自被管事請了進來。
“您請稍等,家主想見您。”
初霽一頓:“不是說沈珂嗎?”
管事笑眯眯:“沈珂不在,由家主代他來見您。”
進了沈和璧的院落,初霽才真正意識到什麼叫大戶人家。
沈和璧就住在祠堂腳下,抬頭便是邯城最高的閣樓,金紅色的飛簷宏偉壯麗,仰著脖子都看不見頂,任何人走到底下,都會生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。初霽摸了摸牆,她還沒有砌祠堂的磚高。
進了正堂,堂上坐一絳色衣衫的男子。初霽差點認錯人。
沈家家主,身材過分單薄,容貌過分秀氣了。
初霽打量沈家主,沈家主也在打量初霽。
一個平平無奇的武人而已。首飾倒不錯,藍山閃石的瓔珞和手鏈,烏金天青衣,全用來防禦,沒有一件攻擊型法器。看來她並非好鬥之輩,也常常擔心自己身處危險之中。
沈和璧扶著笛穗,微笑著寒暄幾句,話題明裡暗裡拐到祁山的金丹修士上。初霽哪見過什麼金丹修士,這些日子她也曾留意,可祁鎮根本就沒有金丹大佬!要有,她早就衝上去抱大腿了。
初霽撐著下巴,眸子閃了閃:“不知沈家主問起她,有何事呢?”
沈和璧:“實不相瞞,我想去拜訪這位道友。同是金丹期,彼此交流修煉心得。”
初霽一瞬間摸準了沈和璧的態度。他定以為她是那金丹大佬的小弟。
這就好辦了。
初霽露出一個客氣委婉的笑容:“是嗎?那沈家主不得拿出點誠意來?”
沈和璧:“……?”
他有一瞬間疑惑,初霽憑什麼說這話。她有什麼底氣?難道她背後的金丹修士實力遠超常人?
然而沈和璧不知道,世界上就是有初霽這種,明明很普通,卻在強者麵前也非常自信的人。
沈和璧謙虛地笑了:“敢問初姑娘,那位道友姓甚名何,是哪家真人。喜好容貌,也能否透露我一二?”
初霽張口就來:“她非常牛批啊,非常厲害。身披金甲聖衣,腳踏七彩祥雲,左手倚天劍,右手屠龍刀,一刀999,回收你裝備。”
沈和璧秀美的臉抽搐幾下。
他懷疑初霽在誆他。
但轉念一想,初霽這等凡俗之輩,哪裡懂得金丹修士的神通。身披金甲聖衣,代表那人衣著華麗,定是出自大世家。腳踏七彩祥雲,說明那人無須禦劍,就能騰身飛行。左手什麼天劍,右手屠龍刀……說明那人能同時使用兩種法器。
至於一刀九九九,回收裝備……
沈和璧陷入沉思。
這是什麼意思。
見他陷入沉默,初霽的眸子越發地暗沉,她單手撐著下巴,忽輕聲道:“不過,她最近拿了十棵伽藍竹,讓我開個藥房賣。”
沈和璧秀眉蹙起,十……才十棵伽藍竹,開藥房?
他一個想法在腸子裡轉八道彎,按住笛穗,頓感好笑。
這金丹修士,還有這初姑娘,也不是想象中那麼無懈可擊,滴水不漏。最怕無欲無求之輩,人隻要有所圖,就能相交。
他主動提出,不如將藥房開在邯城。他可以給初霽最好地段的鋪子。初霽又說害怕賣不出去,沈和璧更加好笑,揮袖便給她一枚刻他大名的親令。
“隻要藥材品相過關,我們沈家都收。”
初霽揚起唇角:“那多不好,也不能讓家主白花錢啊。”
沈和璧轉動玉笛,幽幽感歎:“你是不知道,東邯山那群魔修,實在擾人嫌,我勢必要解決此患。藥材自然是越多越好。”
他說這話時盯著初霽,仿佛怕錯過她一絲一毫的神色變換。
初霽眼睛一亮,似看見了無限商機,偏偏壓住唇角,渾不在意道:“家主怕什麼,區區一群烏合之眾。您金丹修為,上場十招之內,他們必死無疑。”
沈和璧癡癡地笑,心中頓時有了底。
那位金丹修士,手頭藥材定不少!
“此言差矣,那群魔修雖境界低微,卻有一個讓我摸不清的,她容貌未知,境界未知,卻能以肉身收服我家至寶琉璃業火。縱金丹修士,碰見這琉璃業火,也得被燒得一乾二淨。除非那人修為在元嬰,甚至出竅之上!但東洲何曾有過這等人物啊。因此我猜她境界應在金丹上下,定有些特殊法門,才得逞了。”
猜得不錯嘛。
初霽表麵震驚,心中卻在想,讓你百思不得其解,進而腦補成絕世高手的神秘修士,就是不才她本人初霽嗬嗬嗬。
量沈和璧想破天了,也想不到這世上還有種仙法,名為word文檔流程圖。
她信誓旦旦,義憤填膺,表示一定會提供好藥,幫助沈家大敗魔修。隨即她取出早就備好的一根伽藍竹幼苗,讓沈和璧過目。
沈家主一打眼,暗暗心驚,這伽藍竹品相非常不錯,雖比不上極品靈田中精心護養的靈植,但也遠超普通藥房所售。
看來這位金丹修士,他總算是搭上了。
沈和璧嗤笑,其他世家還在祁山吃治瘴,還在準備靈舟和禮物,他已經與金丹修士的嫡係手下做成了交易。
這就是為什麼,他們沈家左脈能坐到邯城第一的位置。
“今後你有藥,就直接拿令牌來沈家,沈珂會親自接待你。價格你開便是。”
初霽滿麵笑容,一副薅到了薅到了的模樣。
什麼叫奸商,這就叫奸商。你還沒打我,我就已經滲透到你家住宅去了。
沈家主斜睨她一眼,微微搖頭。
不過是個年輕愛財,有點主見的姑娘而已。
初霽掐著令牌出門,喜氣洋洋同沈家管事道彆。
她出門轉身,臉上笑容瞬間消失。她久久佇立在街邊,昏黃的夕陽落在她臉上,眉眼籠在陰影中。
傍晚時分,街上一片哄哄然。匠人、商販、做工的凡人從邯城城心出來,背著大包小包,行色匆匆。
根據平民限令,他們必須趕在夕陽落下時分,趕去邯城外圍,否則就要以擾亂罪論處。
小食攤主滿頭大汗吆喝,最後一籠包子,最後一籠!
噴火雜耍,彈琴鼓樂,遠處傳來戲子淒婉唱腔:
“似杜鵑、啼彆院,於歸日理應當喜形於麵,為何悲切切哭得可憐?”*
初霽雙唇抿成一線,掩住手中令牌,回首向巍峨高聳的沈家祠堂投去一眼。
隨即轉身,快步投入洶湧的人海。
第二日,初霽便得到沈珂傳訊。
問她手頭是否有金紅藤。
用途不用猜,正是初霽想的那個。
作者有話要說:*《鎖麟囊》
從前我周末也和姐妹去炸街,現在寫了文,每周末在電腦裡炸街……感謝在2021-10-0223:15:34~2021-10-0321:49: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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