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侄眼神閃了閃,他可從未見過這女修。
再看她身後,有幾架灰蒙蒙的馬車,蹄和車輪鑲精鐵,同行之人有男有女,修為最高不過心動。
的確是一群跑商的散修。
“請進。”堂侄道。
初霽餘光往屋子裡一掃,隱隱約約看見一個容貌約五十歲上下的老人,端坐在陋室裡。
他衣著樸素,通身氣質卻一點也不樸素,再開來開門的堂侄,那雙手也是細白瑩潤,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。
這一老一少,在錦羅城的破茅屋裡做什麼?
她不會是撞破了什麼密謀現場吧?
蒼天可見,她隻是看這破茅屋外有農具有籬笆,還有動靜,以為此處住了一家凡人,便想著打聽消息。
畢竟她對錦羅城一無所知。
她可無辜了。
初霽心思百轉千回,麵上卻不顯。
她微笑:“就不進來打擾了,我就是來討口水喝。行了好多路,一點水源也沒見著,我倒還好,商隊裡的練氣同伴受不了了。”
堂侄愣了愣,原來是討水的。
正好院子裡有口井。
他剛要說我給你們打去,屋中,星馳子低沉的聲音打斷:“小畫,讓客人站在門口做什麼?還不快請進。”
進什麼進!
這走向初霽清楚,萬一進去後,不小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,她就命喪當場。
初霽擺出恭謙的微笑:“不了,我們還趕著天黑前進城,找個落腳的地方呢。”
“哦?”星馳子笑了兩聲,緩緩道,“殷陽來的?”
初霽:“是。”
星馳子:“這錦羅城在殷陽西北,你們不應該從東南角過來嗎?”
堂侄一聽,手腳突然頓住,眼中露出警惕。
對啊,這商隊自稱從殷陽逃難而來,按理來說,應當從東南方入城。可他們所在之處,分明是西北方。
這群人為何繞遠路,特地從西北角入城?
星馳子伯父帶著他從西北入城,是要刻意避嫌,不讓人摸清他們的來處。
可商隊避什麼嫌?
難道她們另有目的?!
初霽身後,毛薔雙唇發顫,手攏在袖子裡絞在一起。
完了,他們還沒進城就被識破了!
她在神識中呼喚初霽。
——這兩人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!初老板,我們直接宰了他們!
初霽:“……”太暴力了。
直接宰人不可取,她不怕打架,她怕麻煩。
萬一對方身後是個大世家,殺了兩人,就有無窮無儘的人來報仇。
如今程氏還未死透,殷陽內憂外患,祁鎮資金短缺。
距離祁山最近的連城七家也不安分,薛凝不知蹤影。
但薛家有養氣缽,一定在暗中偷窺她。
初霽不想給自己添困難了。
她突然長歎一口氣,幾乎聲淚俱下:“那是倒了大黴啊!我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!我幾個兄弟姐妹,打小相依為命,不偷不搶,踏踏實實做生意,真正的良心商人。最近好不容易賺了點小錢,和朋友合夥開個飯館,誰想殷陽變了天,多年的積蓄打水漂。我那朋友和程家還沾親帶故。新上任的城主三把火,不給程家留活路,還玩連坐那一套,說我們與程家勾結!我們隻好跑啊,她就派人來追殺。這不,逃到錦羅城郊山裡,才僥幸活下來啊!你們可要小心啊,那城主小肚雞腸!心狠手辣不做人!”
毛薔徹底傻了。
第一次,她無比佩服初霽的口才。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,把謊圓了,罵了自己,從而把商隊摘得一乾二淨。
這反應奇快,思維敏捷,裝模作樣,見鬼說鬼話的能力,不愧是初老板!
堂侄:“……”
他完全找不出疑點,甚至胸中還隱隱生出一中同仇敵愾的憤慨,多殘暴的新城主。
星馳子依然端坐屋中,八風不動。一雙眼掃過初霽。
她這套說辭不像現編的,也不像打了腹稿編好的。
倒像在逃難過程中,屢次和彆人抱怨,最後說順了嘴。
“小畫,彆愣了,還不去給客人倒水。”星馳子道。
堂侄道了聲好,扭頭去後院。
初霽望著座上的星馳子,笑道:“敢問二位可是錦羅城中人?”
星馳子:“非也。”
初霽“哦”了一聲,“那您二位也是來逃難的?”
星馳子:“……來探親。”
星馳子渾身透著生人勿進的氣息。但初霽跟察覺不到一樣。
她麵露擔憂:“不知在錦羅城還能躲多久,您對這兒熟,可以和我講講嗎?”
星馳子有中被自己坑了的感覺。
他沒來過錦羅城,但親戚在錦羅城,他趕著西南大變還過來,要說對此地一無所知,那才有真嫌疑。
好在常家星馳子絕非浪得虛名,他沒來過,可他占卜過。
“錦羅城還是從前模樣,一派繁華。街巷處處披掛輕紗,城中人未被殷陽大變影響,依然追逐入時衣裝。你不必多慮,那城主是金丹,手下築基數十人,心動期更是無數。短時間內,殷陽城主打不進來。”
初霽微笑,沒錯,殷陽城主打不進來,但她可以走進來啊。
拿了水,初霽謝過二人,帶著商隊進入錦羅城。
城門口查過所時,初霽出示了幾張偽造證件。
偽造從殷陽逃難的人,很容易,就算城主查到殷陽去,也發現不了問題。
畢竟殷陽城現在是她的了!
一進錦羅城,初霽就被滿天飄飛的輕紗迷了眼。
樓宇之間係著透光的長綢,赤紅青藍,橙黃冷紫。將整座城映得五光十色。
長風一過,紗尾拂過行人的側臉。
毛薔拍掉一根長綢:“撓在臉上,怪癢癢的。”
據說起初錦羅城還未被程氏吞並時,就叫“錦羅”了。
這名字還和初霽的穿越前輩有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