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們今年都多大了。”段家女修放緩語氣問,“是否有過道侶。”
提到這個,毛薔歎了口氣:“我丈夫,我有點想他。”
段家女修微微一愣,她還以為毛薔年紀很小,因為個子太矮了。
“那為何不與他一起來?”
毛薔一副你傻的模樣:“他來了,誰賺錢做飯帶孩子?”
“……”
於是段家女修目光移向初霽二人。
初霽懷中抱的小姑娘,頭頂上長著一朵小花。
段家女修不以為意,錦羅人愛美的花招可多了,給小孩子戴個花,的確襯得可愛。
於是她敗在幼崽的魅力下,多看了幾眼。
成漪發現了這股視線,默默把臉埋在初霽懷裡,頭上花苞也怯生生合攏,啾的紮進初霽衣領間。
段家女修捂著心口:“……”
忽然,她察覺到一絲不對勁。
成漪心情一變,小花能感知情緒似的,也跟著變。
世上真有如此精妙的飾品嗎?
段家女修本想遞樹枝給初霽,但不知為何,她的手一拐。
樹枝伸向了成漪。
“小姑娘,握住它。”段家女修道。
成漪轉過頭,烏黑晶亮的眼睛盯著這根樹枝。
段家女修放低聲音,循循善誘:“摸了以後給你糖吃。”
成漪抿了抿嘴,仰頭看向初霽,好像在問她,該不該摸。
段家女修:“你不要看她啦,快來摸樹枝。”
初霽腦中警鈴叮叮響起,建木既然是天地龍芽,那麼在座幾人中,成漪就是神女的概率非常大。
段家人還說,建木會召喚神女。
噬靈族送成漪來長瓏,的確合情合理,但是否太巧合了一點?她們一來就撞上了選神女,好像冥冥之中真的有命運安排。
初霽不動聲色把成漪往後抱,詢問道:“以前你們神女都選什麼樣的?”
段家女修:“以前都是年輕的段家姑娘,現在選完了,就……”
初霽眉梢一挑:“什麼叫選完了?”
段家女修沉默片刻,避而不談,輕輕俯下身逼近成漪,道:“來把手給我。”
成漪的手忽然攥緊初霽袖子。
初霽微笑不變:“你們選神女還有什麼條件?”
段家女修的神色越來越冷,嘴上回答:“神女自然是心地純善,尚未成婚的年輕姑娘……”她連進幾步,幾乎要將碰上初霽,手段強硬,將建木枯枝塞向成漪。
初霽抬臂,啪的搶過建木枝,握在手中。
段家女修一愣。
成漪猛地回頭。
一息,兩息,三息。
建木枯枝枝梢震顫,結出細小的花蕾,頃刻間吐蕊綻放,金香滿堂。
段家女修看看成漪,隻是疑惑了片刻,便重新掛上一副和善的笑:“恭喜祁道友,你就是建木神女。”
初霽淡淡道:“你說建木神女要尚未成婚的姑娘?”
段家女修不明白她為何這麼問,隻點點頭。
“心底純善?”
段家女修點頭。
初霽無辜道:“可我有孩子了。”
此言一出,有如炸雷。
荊恨月:“?”
俞安玉:“??”
毛薔:“???”
段家女修也傻了:“怎、怎麼可能?”
初霽抱起成漪。兩人眼對眼。
成漪猶豫片刻,對著初霽道:“娘。”
“?!”段家女修萬萬沒想到兩人是這種關係,抬起頭,“你、你成過親了,怎麼還能……”
初霽睜眼說瞎話:“沒成過親,孩子是父親生的,生完就被我剖腹取女,然後無情拋棄了。”
段家女修的笑容麵具寸寸龜裂。
這叫心底純善??
她咽了咽,麵色凝重,起身道:“請您幾位先等等,我需要稟告家主。”
段家女修離開了,石屋門關閉,隻剩初霽五人,還有幾個守衛麵麵相覷。
初霽對著守衛道:“你們這裡太潮濕了,孩子都起濕疹了,你們先出去,我要給她換衣服。”
成漪點頭:“背後癢癢。”
守衛們啞口無言,彼此對視一下,猶豫道:“可是,長老命我們再次看守。”
初霽突然睜大眼:“什麼,難道你們想偷看?好惡心!”
成漪頭上小花點點:“惡心。”
於是,守衛們也狼狽滾出去了。
屋門再次關閉,終於隻剩初霽五個人。
眾人此時才恍然大悟,為何初霽要喜當娘鬨一出。
——因為想趕所有人出去,給大家留空隙商量事情。
毛薔拍手道:“妙啊,不愧是初老板。”
“先彆妙了,趕快說接下來該怎麼辦。”俞安玉語速加快,“你真要去做神女嗎?”
初霽聳肩:“為何不去?”
俞安玉吸了一口氣,想說什麼,又耐著心解釋:“西南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。段家主隻有築基期,不代表建木很安全。”
初霽:“我隻是去打探個消息。”她轉過頭,看著成漪。
其實她懷疑,成漪摸建木枯枝,也能開花。
但如果讓段家人測得成漪是神女,他們一定會千方百計,想儘辦法,偷偷帶走成漪。
與其那樣,不如她去。
她後院菜地裡還種著天地龍芽,自修道開始,初霽與天地龍芽的聯係千絲萬縷。果然她一摸枯枝,枯枝也發芽開花了。
所以她推測,建木枯枝開花,並非代表神女,而是代表與建木有關係的人。
荊恨月捋著發梢,斜了初霽一眼,“那探聽完,不論結果如何,我們就走。”
初霽答應了-
段家女修回來時,發現守衛在石橋頭站成一排。
“不是叫你們看著他們嗎?”段家女修說。
守衛們原封不動解釋,段家女修這才沒追究,推開石門。
“諸位久等。”她視線掃過成漪,眉心一滯,“不是說給孩子換衣服?”
可成漪還穿著剛才的衣服。
初霽波瀾不驚:“我這個娘當得懶,給她買了三十件一模一樣的衣服。每次換一件穿。”
“……”
段家女修清了清嗓子,知道初霽背著段家說了悄悄話,也沒辦法當場揭穿。
更沒揭穿的必要。
“家主同我說沒關係。你就是建木神女,就算你已經有孩子了。”段家女修說,“這段時間請您住在段家,齋戒沐浴,我們會在建木宮中準備祭壇,十日後您便要上祭壇,與建木溝通。”
初霽唇角上揚,露出一個標準的奸商微笑:“我說配合你們找神女,沒說我要做神女啊。”
段家女修似是沒想到還有這出:“做神女是無上榮耀,為什麼不做。”
初霽:“我要賺錢養家啊。”
段家女修看看成漪,了然道:“你放心,我們會給您的孩子一大筆靈石。”
聽起來很像撫恤金。
初霽伸手:“不如現在就給。”
“……”段家女修無語,這聽起來很像騙錢的。
但給點靈石就能解決的問題,不至於鬨得不愉快。
段家女修叫守衛取了六千靈石過來,放在初霽手中。
六千靈石,即便在大城如殷陽,也能保一個凡人半生無憂了。
初霽笑眯眯收下靈石,感覺自己像個騙保的。
但不要白不要。
其餘幾人看著初霽:“……”
真是低估了初老板厚臉皮的程度。
段家女修沉聲道:“現在請您和我們去段家主殿——”
“——唉,等等。”初霽打斷。
段家女修一口氣沒上來:“還有什麼事?!”
初霽眨眨眼:“我還沒答應你當神女呢。”
段家女修冷笑:“你當我們傻子嗎?”
初霽絲毫不露懼色:“我想得到長瓏的經商權。我是個有追求的人,你給夠了我錢,但你不能滿足我的精神追求,我要做全天下最偉大的老板。”
段家女修氣得半死:“你做神女當然不能經商!”
初霽:“那我不做了。”
段家女修深吸一口氣,平複狂跳不止的額角青筋。
她從懷中摸出一卷古籍,封麵泛黃,紙張破舊,小心翼翼翻看起來。
初霽:“這是什麼?”
段家女修扣住書在胸口,不讓初霽窺視,並解釋:“是建木秘卷,除非你成為段家人,或者神女,你無權看它。”
初霽坐回去:“哦。”
段家女修翻看了一會兒,裡麵並未提及齋戒沐浴時不能經商。隻說不能吃喝,每天沐浴兩次。
初霽目光一直流連在建木秘卷上。
越不讓她看,她就越想看。裡麵到底記載什麼?
段家女修:“你做神女反而更能好好經商,因為城中百姓都會推崇你,來買你的貨。”
初霽笑了,剛才還說神女不能經商呢。
她抽出一張白紙,當場簽字畫押,定下盟約。給她經商權,她祁初就做神女。
拿到契書後,段家女修終於安心,這回總算沒有漏洞了。
然而她不知道,初霽還是坑了她一把。
祁初答應做神女,和她初霽有什麼關係?
如果建木神女沒什麼貓膩,她做做也無妨,但如果是天坑,就休怪她留後手。
初霽收好契書,和段家女修一起進入段家主殿,幾個年輕姑娘走過來,為她量體裁衣。
初霽任她們擺布完,被領到自己的房間。
這是一間乾淨溫暖的石屋,單麵牆就有二十八個火龕,鮮亮的顏色讓初霽不禁懷念太陽。
她望向窗外龐大的建木,樹乾之粗,根本沒法用言語形容。觸目所及皆是樹乾,根須紮進土地,仿佛真的支撐起天地。
初霽好奇:“建木後麵是什麼?”
段家女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:“是界外啊,長瓏就是東洲西南的儘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