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們仔細一看,那麵牆上有古老的浮雕,初霽扒開的地方,正好是龍爪,粗壯猙獰,和初霽在載龍潭針山看見的,幾乎一模一樣。
靈體們幫忙清理出更多牆麵,初霽終於看清了,這片浮雕到底在講什麼故事。
一群神話傳說中珍奇異獸,有龍有鳳凰,有麒麟也有畢方,它們通過建木,從天上來到地麵。
初霽之前看到的那些腳印,都是當時神獸們從天上而來時,留下的痕跡。
如此說來,建木曾經的確有連接天地的能力。
“你們順著腳印一直往上走過嗎?”初霽問。
靈體們搖搖頭:“以前有神女上去過,聽說上麵依然是腳印,她走了很久都沒看見頭,就回來了。”
剩下的石牆也被層層枝葉覆蓋,按常識來說,下一副浮雕會按時間線展示接下來發生的事。
但初霽還要找人,不能費太多時間看壁畫。
她隨手用劍挑了挑,突然,劍尖似卡到了什麼縫隙裡。
初霽猛地一拔,竟然沒有□□。
這就很尷尬了。
初霽再試了試,青劍紋絲不動。
不對勁。她都是金丹期了,拔劍還不比開瓶蓋容易?
靈體們一看,都笑了。初霽放開劍柄,用手扒開枝葉,想看看到底什麼東西卡著她的劍。
靈體們也上前幫初霽清理,漸漸的,整片石牆暴露在眾人眼中。
石牆大約六人高,上麵雕刻著一個修士,從天而降,手持一柄長劍,砍斷建木的場景。
他對麵是一條巨龍,比他大數倍,口中吐出一大團洪水,但修士絲毫不畏懼,還將龍砍得遍體鱗傷,龍鱗四散。
他守著建木斷裂之處,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。
在修士身後,有無數神獸慌慌張張,沿著另一側建木逃走。
也就是說,一個修士砍斷了溝通天地的建木,其他神獸都逃回天上,隻有龍沒來得及跑,永遠留在了地麵。
初霽劍尖正好卡在浮雕上建木斷裂之處,這裡有一道長長的,平整的縫隙。
初霽伸手摳了摳,隱約感覺這條縫隙不是天然的裂痕。
它格外平整。
一個靈體沿著縫隙向上飛,她看了一圈,低下頭嚴肅道:“這裂縫四四方方的,好像一扇門。”
初霽:“……”
倒黴,劍卡門縫裡了。
靈體們相顧而視,道:“要不然我們先去找人吧。”
初霽蹙眉:“不行,先想辦法拔劍。”
她隱隱有種預感,不能把青劍留在這裡。
靈體們遂與初霽合力拔劍,可一柄劍如何帶動一扇古怪的巨大石門?
她們拔了許久,青劍簡直被石縫吸住一般,初霽的手心甚至磨破了皮,
“小聲點,萬一被活人聽見就不好了!”靈體們道。
初霽放下劍,喘著氣,一陣好笑,什麼破門。
她走過去狠狠踹一腳泄憤,石門像被她嚇到,吱呀一聲,向裡開了。
“……”
所有人都傻了。
青劍當啷落地。初霽一把撈住,抱在懷裡。
雖然她不是劍修,但她此刻與劍修深深共情了。
她發誓這輩子要好好對待青劍,每天寵著,永遠不分離。
下一刻,初霽就忘了發過的誓,舉起劍,輕輕戳了戳石門。
紋絲不動。
但她一上手推,石門跟怕了她似的,輕如鴻毛,不費吹灰之力就推開。
微弱的光線照入黑暗,室內牆麵皆是浮雕,模模糊糊,看不真切。
初霽點起一盞靈石燈,影子投落牆麵,初霽看清牆麵時,直接瞳孔地震。
和外牆不同,內牆所有浮雕都是鑲嵌成的。龍的眼睛是白玉和黑曜石,鳳凰的羽毛是金子和日精瑪瑙,簡直富麗堂皇。
好多錢!
靈體們倒是麵無表情,對她們而言,石玉更珍貴。
初霽輕手輕腳向裡走。隻見前方有個造型簡陋的祭壇,和恢弘的石壁格格不入,像是一個流浪漢在皇宮中搭了個草窩。
祭壇上擺著一尊麵容英俊,棱角分明的塑像,初霽站在塑像前,看著立牌上的字。
很好,不認識。
一個靈體湊近了:“段淵風?”
話音一落,隻聽聲音從塑像背後響起。
“誰人擅闖!”
一個與雕塑五分相似,但比雕像還美的男人走出來,他目若寒星,劍眉淩厲,帶著三分煞氣。
眾靈集體一顫,嗖的躲到初霽背後:“活人!他就是那個活人!”
段淵風麵露疑惑:“神女?”
初霽眨眨眼:“是啊。請問您是?”
段淵風瞥了塑像一眼,對初霽說:“是你祖宗。”
初霽麵無表情:“我是你祖姑奶奶,見到我還不快磕頭。”
段淵風哪見過如此無禮之人,他是段家先祖,莫說在建木中萬年,就算在人世間,也從未有人敢給他臉色看。
亮光一閃,他撐起一柄銀傘,傘柄由建木枝做成,傘麵流光溢彩。他雙手旋轉,此傘化作千萬雨滴,在空中凝滯。
好強的氣息!
如洪水迎麵直擊,初霽瞬間被這龐大的氣息死死壓製,眼皮像被水粘住,難以睜開。
初霽屏息凝神,隻聽段淵風的腳步聲漸近。
他緩緩道:“不過金丹修為,也敢來挑釁出竅大圓滿,有膽量。你不愧是我段家後人。”
初霽:“……”
段淵風好似把她認成了段家人。但很可惜,外頭已經變天,現在的神女,都外包了。
段淵風站在她麵前,萬千雨滴瞬間回落他掌心,變回一柄傘。將初霽籠罩其下。
初霽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,好似她在這柄傘下,使出任何仙法,都無法擊敗段淵風。
她向後退了一步,無形的屏障阻斷了她去路,身後一群靈體麵色驚恐,不斷拍打壁障:“姑娘!姑娘!”
段淵風繃著一張英氣十足的臉,薄唇微抿:“彆做無用功了,傘下我掌萬物生死。拿出你的傘來。”
初霽有個屁的傘,但若此時告訴段淵風,你不是我祖宗,估計段淵風能當場殺了她。
於是,初霽乾巴巴取出青劍。
段淵風眉頭一跳,負手而立,銀傘懸停在半空:“你的傘呢?”
初霽:“老祖宗,你不知道,段家已經亡了!外麵的人都跟著殷陽程家學劍。”
段淵風麵容覆上一層寒霜:“程家算什麼,當年我在西南,他們家主都不配供奉我。”
初霽趕快拍馬屁:“真的嗎?真有這麼猛嗎?我們段家也曾如此風光?”
段淵風上下打量初霽,語氣桀驁:“扔掉你的劍,我今日要讓你看看,什麼才叫段家無霖傘。”
當啷一聲,青劍被無情拋棄在身後。
渣女初霽,完全忘了剛才許下的諾言。
段淵風算是滿意了,轉身來到塑像麵前。
趁他不注意,初霽扭頭向幾個靈體擠眉弄眼,暗示他們先替她保管青劍。
段淵風手指輕抬,銀傘向上升起,塑像底座彈出一層暗格,裡麵整整齊齊碼著十五柄傘。
“挑一柄。”段淵風笑了一下,如夜霜化作晴川,壓得住滿堂奇珍異寶華光。
但吐出來的話卻絲毫不客氣:“我今日看你順眼,教導你兩招,學完就給我滾出建木。”
這感情好,不挑白不挑。
初霽看了看,左側有一把金白相間的。金傘上繪了白龍,那龍栩栩如生,定睛看著時,仿佛會呼吸一般,龍身起伏不定。
這十五柄傘的最中心,竟然是一把傘骨,殘破的鐵皮傘麵綴在骨架上,連傘柄沒有。
破爛放在一群珍寶中,必有不尋常之處。
段淵風順著她視線看過去,握住鐵骨傘,一把丟給初霽。
“拿著。”
初霽猛地接住,差點沒給她沉死,胳膊都要斷了。
段淵風冷聲道:“你還不情願了?”
初霽:“哪裡敢!我這不是覺得……”
“覺得什麼?”
“覺得這一柄傘好像不太夠……”
段淵風雙眸微微睜大,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。
初霽笑了笑:“我給您合計一下,老祖宗,您看啊,現在外麵程氏當道,人人都不知我段家傘的厲害。儘管這鐵傘架很好,但看著完全不像個傘。拿出去人家還以為我使著大鐵爪,我要如何揚段家威名?”
這話說道段淵風心坎上了。
他教導初霽段家傘,無非是想讓她重振段家雄風,若不是外麵隻知程氏不知段家,他早就把初霽大卸八塊,喂給建木了。
初霽笑了笑:“您說是吧?”
段淵風縱然心裡不舒服,但也必須承認,初霽說得有道理。
“你倒是好,訛我兩把,我的親生子女都沒有這等待遇。”
初霽:“害!您就把我當成親姑奶奶,不就行了?”
“這倒也是……”段淵風突然一頓,“你說什麼?”
初霽:“嘴瓢,我說,讓程家認我當姑奶奶,才配得上您輩分!”
段淵風滿意了:“說吧,你還想要哪個?”
初霽眼睛一轉,指著那金白相間的:“這柄。”
段淵風眉眼一凜,忽然狐疑地盯向初霽:“唯有這柄不可。”
初霽疑惑:“為什麼?”
段淵風聲音忽然冷下來:“建木有言,我的性命,會敗在這把傘上。”
初霽背後一寒,猛地抬頭。
段淵風臉上浮現殺意,雙目緊緊盯著她,手中銀傘蓄勢待發。
“……!”
草,建木坑人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