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霽深吸一口氣,湖水潮濕寒冷的氣息填充肺部,她好似溺水,意識陷入混混沌沌中。
初霽張開嘴,試圖呼救,卻發現俞安玉和毛薔都消失了。
“過來。”湖心人向她伸出手。
初霽鬼使神差走過去,腳步好似受了牽引,穿過濕白霧氣,她看見紅衣滴滴答答,水珠連串滴下。
衣衫輕薄,貼在那人的皮膚上。或許是因為身高的緣故,他腰身細,脊梁挺拔,絲毫不顯得單薄,讓人想起一些優雅的上古神鳥。
初霽晃神:“荊恨月?你怎麼在這裡。”
她走到湖邊,輕輕坐下來。
荊恨月渾身浸在湖水中,霧白的水汽氤氳他的眼。
初霽眼前一陣眩暈,荊恨月怎麼像一個美豔的水鬼。
不對不對,這裡是幻境,這不是荊恨月!
“我在等你。”荊恨月遊來岸邊,上身從水中冒出,微微偏頭看著初霽。
他眼神迷離,長發濕噠噠,手也是。
初霽剛要說話,手臂忽然被荊恨月攥住,纏綿不絕的力道傳來,初霽一個趔趄,噗通,被拽下湖水。
刺骨冰冷,好似千萬根針紮向她骨髓,初霽一個哆嗦,湖水從口鼻灌進去,嗆得她窒息。
“姐姐——草!”
頭腦眩暈,死亡迫在眉睫。眼看著要墜入深淵,初霽一把抓住最近的救命稻草!
她雙手環住荊恨月,交疊在他脖頸後,手指努力扣在他肩頭,迎麵貼了上去。
唯一的救命稻草皮膚溫熱,寒冷侵襲她後背,她就賴著身前的溫暖。
然後,荊恨月雙手握住她的腰,輕輕將她提出水麵。
“咳——”初霽重重咳嗽,大口呼吸,凍得哆哆嗦嗦,嘴唇慘白。
這地方怎麼這麼冷!
她抬起眼,荊恨月眼中帶笑,似在欣賞她風光生活中為數不多的狼狽。
初霽腦中隻剩一句話——
什麼姐姐?
敢動初老板,初老板要搞你!
初霽怒目而視,試圖爬回岸邊,她雙臂扒在草地上,整個身體浸在湖中,僵硬地往上爬。
可這湖水好似有一股吸力,不斷拖拽著她雙腿腰身。
初霽腦中一團漿糊,時而想起這是環境,時而陷入迷茫。
荊恨月將她轉了過來,麵朝著他,讓她手肘能撐在岸邊,隻背心以下浸在水中。
初霽和他對視,荊恨月挨得更近,指腹輕輕拭去她睫毛上的水珠。
“你很冷。”荊恨月聲音低低的,咬著她耳尖,“你的嘴唇都是冰的。”
初霽咽了咽,好不容易再睜開眼,忽然找回一絲清醒。
不對,這是幻境。
這萬象之靈,居然化作荊恨月勾-引她。
荊恨月才不是這種美豔水鬼好嗎?
無恥至極!
下一瞬,源源不斷的溫暖靠了上來。
距離他越近,初霽腦中越是混混沌沌,她看著荊恨月琉璃般的雙眸,他的眸形流暢,尾端上挑,不笑時透著一股淩厲,笑時又蠱惑人心。
初霽:“……”
如果荊恨月是這種美豔水鬼就好了。
不對不對!
她不可以這麼幻想。那可是她姐妹!
初霽意識下沉,猛地又強行拉起來。
她忽然感覺哪裡不對勁。
“姐、姐妹。”初霽凍得發抖,眼神睜大,“你怎麼這麼平?”
幻象荊恨月看著她,眼底波光閃動。
“我是個男人。你一直不清楚麼?”他緩緩抽開扣帶,從水麵浮出。
衣襟散入水中,初霽眼睜睜看著他,雙唇動了動,啞了一般,說不出半句話。
隻有水珠劃過,滴落在湖中,驚起大大小小的漣漪。
她腦中轟隆隆如靈舟碾過,神思頓時清明!
男人?
初霽突然伸手,召出一柄青劍。
她嗤笑出聲:“多謝你這句話!”
幻象荊恨月輕輕扶上她劍身,指尖下滑,最後握住她的手。
迷蒙的霧氣流動,更加濃鬱,纏繞著他們。
“是你一直認錯。”他垂眸道,“今晚留下來。”
初霽腦中又迷蒙了一瞬,但好在她清楚,魔尊荊恨月是個姐姐,才不是什麼男人。從沈七開始,她就知道魔尊是個女人。
雖然荊恨月美得雌雄莫辯,有些人會認錯,但初霽絕不會認錯這種常識。
可笑萬象之靈也認錯了。
當幻境有了破綻,便如撥開陰雲,得見天光。
初霽再也不會受其擺布。
初霽深吸一口氣,劍刃橫在荊恨月修長的脖頸上。
那裡,有個明顯的喉結,隨著他呼吸言語,微微繃緊滾動。
“……”
下不去手!
上輩子初霽被問過類似的問題,如果你的姐妹性轉了,你是否會愛上他?
初霽一直都嗤之以鼻,怎麼可能,友情就是友情,心裡知道那是個女人,不論如何,友情都不會發生改變,最多變是男姐妹。
但現在初霽看著荊恨月的身體和臉,心中發虛。
如果魔尊姐姐是個男人,如果這個人是荊恨月。
那她的友情,好像有變質的跡象!!
初霽懵了。
不可以。
絕對不行!
她應該隻是被美顏暴擊了,她是直的,她百分之百是直的!而荊恨月隻能是她姐妹。
做人可以奸商但不能沒有底線,她不可以對姐妹下手!
在心中強調很多次後,初霽睜開眼睛,荊恨月不動,靜靜望著她。
初霽:“……”
再看一眼。
畢竟出去就看不到了。
荊恨月笑了:“你在怕什麼?”
初霽定了定心神,冷聲道:“萬象之靈,我承認你的把戲能影響我,但你還是主動離開吧。我不會被你迷惑,但我也不想砍她。”
幻象荊恨月忽然挑眉:“你就那麼確定,我不是魔尊?我見過真正的魔尊——”
祂以為祂有優勢,這群人中,祂最有把握蒙蔽的,就是初霽。
初霽麵無表情:“然後你錯把她認成了男人,你眼瘸就彆怪我。”
“……”幻象荊恨月忽然僵了一瞬間,最後,緩緩化作一團霧氣。
徹底消失在初霽眼前。
天空亮了起來,月亮從天邊墜落,耀眼的陽光下,唯剩湛藍的月亮湖,粼粼波動。
初霽冷得直打哆嗦,趕快從水裡出來,拿出她以前穿過的厚棉襖裹上。
自從步入築基,她就再沒感受過寒冷了。
幾近元嬰身體都承受不住湖水的冰冷,也不知道毛薔和俞安玉如何。
與此同時,毛薔麵對著湖中的九尺大漢,陷入沉思。
阿袁是世界上最美的人?
他胸肌很大,毛薔承認,她很喜歡。
但就這?她歎了口氣:“說實話,一點也不大。”
萬象之靈:“……”
祂緩緩從水中抱出一個孩子。
——毛茸茸。
毛薔愣了。
作弊!
發愁帶孩子的壯漢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人!
但萬象之靈可能沒摸過壯漢的凶肌。
“一點也不像。”
萬象之靈褪去。
毛薔鬆了一口氣,差一點就被迷惑了。
好在她記得那手感,假的再真,和真正的正品,還是有差距的。
另一邊,俞安玉麵對湖水,臉上露出一言難儘的神色。
湖中浮出的人,竟然是他自己。
他已經知道自己很美了,沒有必要這樣吧?
湖心的幻象俞安玉向他招手:“過來。”
俞安玉歎了口氣:“我還以為你會化作初霽的模樣。那我可能還會猶豫一下。”
萬象之靈:“我可以變作她的模樣,你過來,我就答應你所有要求。”
俞安玉笑了:“我現在是靈偶之身,血肉和皮分離,下水後萬一浮起來了怎麼辦?”
萬象之靈頓了頓,道:“我何曾介意。”
俞安玉垂眸:“可我介意。所以就算你變成她,我也不會下水。”
萬象之靈不語。
俞安玉:“但我最介意的是,你竟敢變成我。”
“這世界上最美的人,隻能是我自己。你這個贗品,連我氣韻的半分都模仿不出來。”
“……?”萬象之靈感覺祂遭到了畢生最沉重的打擊。
俞安玉抽出紫薇枝,靈氣大動,猛地朝湖心射去。
在他強悍的靈氣攻擊下,萬象之靈散成一片白霧。
自此,三人皆成功走出幻境-
俞城。
俞家主心急如焚,手中玉瓊花不停在空中劃出水鏡。
驚鴻照影來!
可水鏡剛剛形成,就被一道強大的阻力壓得粉碎。
俞家主沉下心,再試一次,隻求一線生機。
若初霽他們被萬象之靈誘-惑,隻需輕輕一聲呼喚,她就能將他們叫醒。
終於,在她不懈努力下,一輪單薄的水鏡浮現。
俞家主大鬆一口氣,看向水鏡中,隻見三個迷蒙的景象浮現。
她的目光首先被初霽吸引,因為那湖中不是彆人,而是魔尊荊恨月!
俞家主瞪大眼,初霽是什麼眼光,居然覺得荊恨月美豔絕倫?
他明明是手段殘忍,令小兒止啼的邪祟魔尊。
俞家主又看了一眼,徹底愣住。
幻境中的荊恨月和她曾經所見,非常不一樣,他望向初霽時,眼中帶著溫柔的笑意,渾然不似斬殺活燒常家人時,那魔氣四溢的恐怖模樣。
魔尊平時就是如此對待初霽的?
他和這位悟德院院長到底什麼關係??
接著,第一個人從幻境中出來了。
是毛薔。
俞家主點點頭,毛薔乃雷靈根修士,雷有驚天之能,破開迷霧幻象非常在行。
幻境中的毛薔沒有受太多影響,甚至看向湖中人時,都能立刻認出對方不是自己丈夫。
不過,俞家主實在不敢恭維她的癖好。
她不能接受帶孩子的壯漢啊!
最後是她兄長俞安玉。
俞家主本想第一個看她阿兄,可她阿兄廢話太多了,隻好先記著。俞家主很有信心,她阿兄雖然麵上不說,但絕對會認為自己才是最美的人。
但萬象之靈的對話,卻讓她了解了些阿兄心中所想。
俞家主怔愣在原地。
阿兄想讓萬象之靈變成悟德院院長?
她就知道阿兄對初霽有什麼想法!
可初霽很明顯比較中意魔尊。
俞家主咬牙,不行,等阿兄出來,她要為他重塑身軀,這種事怎能落後。
阿兄,衝!
……
幻境四周,迷霧消散,隱約露出對岸毛薔和俞安玉的身影。
不知為何,他們三人進入幻境前,還並排站著,此刻卻分列幻境三端。
“小初!”毛薔蹦過來,“你怎麼渾身濕透了?你被拉下水了?”
初霽點點頭。
毛薔和俞安玉皆驚訝,在他們看來,初霽是最不可能被拉下水的人了。
她就是個人精,這世上還有人能誘-惑她嗎?
初霽:“……”馬失前蹄,被美色所迷。
不過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,她好歹是過了,可不比其他人強?
初霽:“出現的人,萬象之靈見過真身。”
俞安玉和毛薔正色,他們湖中出現的人,萬象之靈都沒見過,因此語氣聲調,都有細微不同,有點定力的心細之人便會發現破綻。
若是真身,那的確很難……
就在此時,月亮湖忽然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音,隻見湖心下陷,卷出一個漩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