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漸漸散去,初霽留在原地。
還好來鎮北前,她就取出一隻白色幕蘺戴上,此時整張臉隱隱藏在白紗之下,看不真切。
自從散修們得知初霽戴白幕蘺,祁城和西南都掛起一股興盛白幕蘺的風潮,人人都學初霽帶白紗帽。因此她沒有過多引起彆人注意。
就是帶她來的散修大哥很激動:“城主……”
初霽一把按住他,神情真切:“這位散修同胞,今日隻有你知道我在哪裡。”
散修大哥渾身一激靈,天降如此殊榮,他一定好好替掌院保守秘密。
初霽對上姐妹施清潤的臉,施清潤摸摸自己的後脖頸。
怎麼感覺有點涼?
她和初霽進了周大娘的店裡,施清潤臉紅了紅道:“楚金,我該怎麼稱呼你。我們要不要重新認識一下?”
初霽嘴角抽搐,這大可不必。
她詢問了眾人分開後都發生了什麼。施清潤不明所以:“我就在迷霧裡走了好幾天,什麼也沒感覺到。您是找不到夫人了嗎?”
初霽:“???”
她哪裡來的夫人?!
初霽鄭重道:“我沒夫人。”
施清潤笑了笑:“您說的對。”
“……”
施清潤想了想:“有一天我好像隱隱約約聽到一個歌聲,對了,就是您那哥哥。”
初霽板著臉:“我沒有哥哥。”
施清潤仔細一想,的確是,廖徐行那樣,十分配不上光明偉岸的西南共主悟德院掌院。
初霽:“你聽見他在哪裡了嗎?”
施清潤搖頭:“不過好像您夫人遇到他了,我聽他一直在唱歌,不久後忽然發出一聲慘叫。”
初霽:“……”
看來荊恨月忍不了了。
廖徐行不會遭遇不測吧?
初霽雖然不怎麼喜歡這個突然蹦出來的哥哥,但也不想讓他去死。
於是,初霽聯係了魔尊。
從昨天出來開始,她就一直忙東忙西,忙著拯救祁鎮,安頓人馬,還沒顧得上荊恨月。
不一會兒,傳訊令紅光亮起:“來祁山山南。”
初霽:“湯拓和廖徐行是不是在你那裡?”
荊恨月的聲音傳來:“屍體在。”
初霽立刻動身。
-
山林蒼翠。
初霽飛在半空中,手持地圖,朝遠方望去。
斷壁殘垣隱沒在盤根錯節的百年老樹間。
原本這裡一片瘴氣,但初霽接過傳承後,六成瘴氣都自行消散了,留下古老的祁城遺跡。
布滿青苔的灰色磚石,刻著上古銘文,歪斜倒塌。
此地現在是祁山山南,但在太古時代,卻是祁城的一部分。
足以見得當年的祁城規模有多巨大,據說能占滿整個祁山,快趕上常山都了。
但祁城還分雲上城和地上城,浮空的白色高塔在空中屹立,直指雲霄。算算總麵積,比常山都大多了。
遠處,一道刺耳的聲音傳來。
這曲調,這嘶喊式的唱腔,初霽永生難忘。就連她的祁劍也顫動不休。
論哥哥是個歌手是怎樣的體驗,初霽的答案是不想要耳朵了。
初霽往前走,她祁劍震顫得越來越厲害,初霽摸了摸劍身以示安慰,手卻沒能鬆開。
她的手粘在劍柄上,祁劍生出一股巨力,將她往前拽。直接將她拽得飛在半空。初霽整個人都搖曳在風裡,穿過層雲,活生生一個人形劍穗,差點和太陽肩並肩了。
初霽:“???”
明明是她禦劍飛行,怎麼變成了劍禦她而飛?
忽然,青劍驟降,穿破層雲,過山車似地下墜。
初霽不敢張嘴,害怕風把嘴吹得合不上。
隨即,她看清了底下是什麼。
荊恨月和廖徐行,正在打架。
或者說,廖徐行單方麵想揍荊恨月,但荊恨月一根手指就讓他不得近身。
廖徐行氣得手舞足蹈,抱著樂器,載歌載舞。
這場景有點詭異,不像是打架的,像魔尊大人欣賞歌舞演唱會來了。
刹那間,祁劍通身泛起金光,劍尖一轉,指向荊恨月,以迅雷之勢落地!
初霽瞳孔驟縮!
不好,祁劍想殺魔尊!
-
地麵。
荊恨月一根手指指向廖徐行。
巨大的威壓籠罩廖徐行,他氣得破口大唱:“等我妹妹知道你的真相,她一定這樣想——我砍死你!”
荊恨月笑了:“她不是這種人。就算你唱也沒有用。”
廖徐行放下琴,正色道:“但你騙她。你看看湯拓的下場。”
荊恨月抱臂不語,一副我和她關係不一般你不懂的模樣。
廖徐行:“雖然我和她相處時間短,但我能看出一點——她很討厭被騙。你要瞞到什麼時候?”
荊恨月唇角微抿,指節卡住劍鞘,心裡忽然升起一股煩躁:“我從沒說我是女人,哪裡來的騙?倒是你,身上帶著常家傳訊令來祁鎮,如果我告訴初霽……”
廖徐行氣死了,這陰險狡詐的魔尊,他不為常家做事,他行得端做得正!
廖徐行開唱:“早晚有天,你遭報應!妹妹醒來,她會殺你!現在悔悟,還來得及!”
就在此時,一股巨力從天而降!
兩人抬起頭,隻見初霽手持青劍,對準荊恨月刺來!
廖徐行瞳孔驟縮,報應來的如此之快,他真是生了張金嘴。
荊恨月神情微變,紅衣揚起,飛身後撤。
祁劍劍尖急轉彎,帶著初霽向荊恨月飛去!速度之快,遠超初霽能控製的範圍。
初霽心中隻有草草草她收不住!
好大兒祁劍有自己的想法。
與此同時,廢墟中升起一道金光,注入祁劍。
初霽內心是崩潰的,怎麼都召喚起特效來了??
她抽空喊道:“躲開!快躲開!”
荊恨月右手按住他的劍,拇指輕彈,隻聽“錚”一聲,通身淬火的長劍出竅,迎上初霽青劍。
兩劍相交,發出一聲劇烈的轟鳴,大地都為之顫抖。
山鳥成群飛起,遮天蔽日。
荊恨月雙唇抿成一條直線:“你真要殺我?”
“沒有,其實不想的。”初霽吐槽,“你快跑!我怕我控製不了自己。”
然而這景象很詭異,初霽一邊說你跑啊,一邊手持青劍,不斷砍向荊恨月。
廖徐行倒吸一口涼氣。
不會吧,難道妹妹知道真相以後,內心扭曲了。沒想過陪伴自己日日夜夜的姐姐,竟然是個男人,於是整個人分裂成兩半,一半想砍死荊恨月,以血前恥。另一半還念著舊情,要他快跑?
廖徐行望著初霽真情實意的臉,以及毫不留情的手。
原來如此,妹妹好慘。
魔尊就是個負心人大騙子,害得妹妹神誌不清,舉止失常。
廖徐行不禁悲從衷來。
他那麼好一個妹妹,怎麼就就被魔尊害成這樣了!
他實在是有愧於妹妹。以前妹妹被爹欺負,他無能為力,隻能裝死,其實心中一直有愧疚。現在他脫離了廖家,卻遇到了魔尊。
他還要繼續裝死嗎?
廖徐行堅定了意誌。
不,身為兄長,他要變強,他要補償妹妹,溫暖她冰冷的心,為她撐起一片天空。
雖然他修為低微,但他也要貢獻出自己的力量。
廖徐行抱起琴,他要為初霽唱一首治愈的歌謠,喚醒她,為她助陣!
山中,初霽和荊恨月打不可開交,灰塵滿天,落葉碎木席卷。
就在此時,一道淒厲的聲音傳來,廖徐行嘶吼著,咆哮著,手上悠揚清脆的琴生生被他彈成歇斯底裡的曲調:
“你明白了真相!就彆再彷徨!砍死感情騙子!時間會治愈受過的傷!”
狂風驟停,初霽和荊恨月同時頓住,青劍凝滯了,仿佛天地間隻剩這道仙樂。
“…………”
荊恨月美得張揚的臉上,第一次出現了一種名為尷尬的情緒。
而初霽自己,尬到當場摳出一棟樓。
祁鎮基建,以後就靠廖徐行了。
就連青劍也聽傻一般,愣著不砍人,靜靜欣賞。
兩人一劍望著廖徐行深情獻唱。
廖徐行從沉浸式歌唱中微微睜開眼,
怎麼不打了,打啊!
妹妹,乾翻他!
荊恨月丟出他的劍鞘:“拿著。”
初霽一把接住,趁機將青劍塞進去。
這劍鞘通體以赤玉製成,上銘刻著層層禁製,一看就是稀世珍寶,魔尊走到哪裡都不離手。
據說常家曾經還試圖搶過。
就這麼輕描淡寫給她了。
青劍終於安分下來。
初霽歎了口氣:“這劍還是以前的版本好使點。”
荊恨月抬眼看著她:“你有什麼要說的。”
初霽滿頭霧水,搞不懂大小姐又發什麼脾氣:“你指哪方麵?”
還在裝傻?
荊恨月蹙眉:“你沒聽外麵怎麼說我?”說他是個男的。
初霽想起施清潤所言,恍然大悟,笑了笑:“謠言止於智者。”
荊恨月冷眼看她。
初霽拉著荊恨月的手:“就算他們說你是我夫人,我倆也少不了一塊肉。”
荊恨月:“……?”
什麼時候的傳聞?
荊恨月蹙眉:“不是。”
初霽趕著拉廖徐行回去審問,隨口接話:“不是什麼?”
荊恨月看著她,冷笑道:“我是個男人。”
初霽詫異地扭頭看了他一眼:“你還在生氣?”
“沒有。”荊恨月的聲音硬邦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