牧者抬起手中牧笛,聲音嘶啞:“往上飛。”
他要出招了。
火光傾天映照,仿佛一隻隻紅蓮漂浮在半空中,千鈞一發之際,初霽和荊恨月交換了一個眼神。雖然不發一言,甚至初霽都沒來得及開曲線連接符,但她明白了荊恨月的意思。
——趁此機會,攻擊牧者。
初霽提起長劍,猛地向上,暗中拉出一條直線,衝著牧者臉。
烈火之中,牧者赤足一步步踏來,他的腳觸碰火焰,發出嗤嗤的燒焦聲。但他好似感覺不到疼痛,依然微笑著,舉起長笛。
直線越來越粗,荊恨月頃刻凝出數團烈焰,首尾相連,結成一條長長的鎖鏈,圈起牧者的足踝。
直線破空而出!
一切發生得太快,在千分之一眨眼的瞬間,牧者揚起頭,視線切中了初霽。
他乾裂的嘴唇蠕動,明明沒有說話,初霽仿佛聽見了一道聲音。
“果、然。”
她頓時心中警鈴大作,身體還沒做出反應,一道龐大的力量轟然而至,直擊她丹田,甚至來不及展開花窗,她滾落在地上,重重撞上高台的石頭。
這一刻,初霽真正體會到了元嬰和大乘之間的差距,她想抬腳,可腳步就像凝固,移動的速度慢得驚人。
其實不是初霽慢,而是牧者太快了。
快到意識隻能勉強捕捉他的臉。
快到初霽悄悄凝出直線,在牧者眼裡簡直蕩然無遮掩。
快到她和荊恨月達成共識的那一眼,都像一個月一年那麼久。
“你還不懂嗎?我本來沒有將你當做敵人。”牧者舉起長笛,悠揚的笛聲響徹四野。
初霽渾身上下感到一股癢意,好似有什麼要從皮膚下鑽出來。
“可你拿到了斬仙劍。”
初霽不懂為何牧者能邊吹笛邊說話,她猛地咳出一口血。手中的傳訊令亮起來。
毛薔焦急的聲音響起:“小初你怎麼樣了!要不要支援。”
初霽立刻回答:“快走,帶著所有人,越遠越好!”
牧者笑了笑:“好決斷,但是看她們夠不夠快了。”
笛聲越來越高亢,從此地傳出,傳向四海。
高台上,萬象之靈白光團閃爍,越來越小。
初霽的旗幟還在萬象之靈身上。
她的力量在流逝。
……
此時皋西人聚居的部落裡,一批孩子剛剛目睹了哥哥姐姐們互相殘殺,互相吞吃的場麵,嚇得縮成一團。皋西侍者們端出一盤生肉,平靜道:“你們成年後也要上戰場。”
就在這時,大門被破開,毛薔和程皎衝了進來,一道驚雷劈黑了皋西侍者,將他焚燒成灰。
孩子們麵麵相覷,毛薔揮手:“還愣什麼,快走!”
整個皋西一片轟亂,人們紛紛看向北邊,那裡紅光照耀天際,大地震顫。
他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。皋西世世代代流傳的預言中說,將會有一個人出現,力挽狂瀾,帶領皋西光複太古時代的輝煌。
另一個預言中,那個人會徹底毀滅他們的信仰,摧毀他們的部落。
人們誠惶誠恐,前往神羊殿祈求萬象之靈保佑,祈求神羊保佑,但他們來到大殿,卻愕然怔在原地。
神殿已經成了廢墟。那個滅世之人已經來過了。
這時,一群孩子從神殿裡跑出來,有些臉上還帶著血跡。父母們看見自己的孩子,腳步踉蹌衝上去,一把抱住。
烏琅擠開人群,左顧右盼,可她沒有看見父母,隻看見遠處孤零零的小男孩。
陪伴她成長的竹馬,手中提著一把鮮血淋漓的刀,緩緩抬起眼,對上烏琅的視線。
“神羊角……”他如同失心瘋,口中喃喃念叨。
烏琅恨得咬牙切齒,像離弦之箭,嗖的射向他!掏匕首殺人,一氣嗬成。
她跪在地上,被路過的毛薔一把拉起:“來幫忙!”
去哪裡?
她抬起頭,隻見半空中漂浮著一艘靈舟,體量巨大,下麵開著三個炮口。
這是毛薔帶來的另一艘,本來打算擊敗皋西後,運送俘虜的北境人回家。
程皎將昏迷不醒的北境人搬上靈舟。剛剛抬起腰,就聽見一陣詭異的笛聲。
隨著笛聲傳遍北境,所有聽見這聲音的人,都一陣頭痛耳鳴,渾身發癢。
人群中忽然傳出一聲尖叫。程皎上前查看,隻見一個修為低微的凡人,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羔羊。
程皎微微發怔,總覺得這笛聲很耳熟。
好似在記憶深處,也聽過類似的聲響。
頃刻間,許多年長的老人都化作一隻隻羊,緊接著病弱的人,接下來是孕婦,通通化作一隻隻羊。
這些人抵禦笛聲的能力較差。
皋西部落頓時大亂,她們抬起頭,半空中漂浮的靈舟仿佛成為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。那靈舟也不算很高,有些人爬上屋頂就能夠著。
他們一窩蜂湧到靈舟之下,哀求上麵的人允許他們進入靈舟。
北境遺民阿蘇衝下麵喊:“誰殺過北境人?殺過的通通彆想上來!”
一個老者帶著家人高呼:“蒼天可見,萬象之靈在上,我們這輩子從沒傷害過北境人!”
人群越來越混亂,無數人想擠上靈舟,可單單一艘,根本載不下這麼多人。
烏琅站在毛薔身邊,幫她搬運,但是來不及了。她渾身發癢,雙臂都被她撓出一片血痕。
“我可能不行了……”烏琅虛弱地喘著氣,“那個救世人呢?她在哪裡?她怎麼還不來。”
毛薔麵露不忍:“她很快就來了。”
那個傳言中的救世人讓她們快走。毛薔從沒聽過初霽那麼焦急的語氣,就連當初伏雷峽之戰,她都似胸有成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