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後二人隔著蘆葦從遙遙相望。
春光拂照下,天子玉冠博帶,錦衣華服,往那裡隨便一坐,便是氣質斐然,高貴出塵。
他勾了勾唇,投過來的一眼。
可惜襄王有意,神女無情,皇帝這秋波顯然白送了。
秦瑤瞥了皇帝一眼,便移開視線,不是很想搭理他。
她折下一片蘆薈葉,擋在頭頂,頭也不回轉頭,道:“走吧,我們回宮。”
趙全德小跑跟上去,道:“娘娘,您就這麼走了?”
秦瑤問:“不然呢?”
總不能還留在這裡看謝玉升與彆的女子卿卿我我吧?
她瞧皇帝有興致出來泛舟,又有佳人陪伴在側,心情好著呢。她才不自討沒趣,過去打擾他。
趙全德勸道:“娘娘,您要不乘著今日陛下心情不錯,去和他道個歉,之前那事就算揭過去了,不然,不然......”
說到後麵,他聲音小了下去。
秦瑤知曉他要說什麼,是想勸她和謝玉升低頭認錯,彆再賭氣了,不然她在皇宮裡的日子可有的難受了。
秦瑤當然也察覺也到這幾日,下麵的禦膳房、尚宮局對她敷衍許多,態度大不如前。
這也不能責怪宮人,誰讓她賭氣的對象是皇帝,她惹了皇帝的不悅呢?
可做錯事的分明不是她,憑什麼要她和謝玉升道歉?
這般想著,秦瑤垂在身側袖子裡的手,默默握緊成了小拳頭。
謝玉升愛和誰泛舟就和誰泛舟。
大熱天的,她要回她的清寧宮休息,醒來後吃清涼的瓜果,這不比和皇帝劃船快活?
小皇後很快安慰好自己,臉上又帶上明媚的笑容,一步作兩步,步伐輕巧地往清寧殿走去。
落後她幾步的宮人們相互對視一眼,知道皇後性子爛漫隨意慣了,無奈歎了口氣。
回去後,秦瑤拿潮巾擦了擦臉頰,歪上榻午休。
就要陷入美滋滋的夢境時,忽然一陣急促的呼喚聲,將她從夢中拉回了現實。
“娘娘,娘娘,您快醒醒,不好了!”
秦瑤懶在床上不想動,睜開惺忪的睡眼,問:“發生什麼事了?”
“出大事了!”
趙全德氣喘籲籲地站在殿門口,腦門上全是汗珠,嘴唇顫抖:“皇帝陛下落水了!”
這話立馬激醒了秦瑤,她一下從榻上爬起來,睜大眼睛,問:“落水了?怎麼落水的?”
趙全德搖搖頭,一問三不知,麵色難看極了。
秦瑤瞧他這副樣子,恐怕就要壞事了,心裡頭冒出來一個不好的念頭。
趙德全囁嚅道:“陛下恐怕情況不太妙。”
秦瑤有點害怕了,怕那個念頭成真。
她雖然和天子沒什麼感情,但好歹夫妻一場,實則不想看他出意外的。
萬一皇帝溺水,沒能救回來......
她記得謝玉升好像不會鳧水的啊。
小姑娘麵色慌張,乾淨的眼眸裡聚攏起一點水霧,好像料定她的丈夫出了什麼大的意外,她要成了小寡婦了。
也不等宮人反應過來,她提起裙子就往外跑去。
“皇後娘娘,皇後娘娘,您慢一點。”
皇後娘娘那身桃紅色裙子搖晃,越跑越快,很快消失在眾人視線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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養心殿側殿裡,太醫正在給皇帝施針。
眾人立在兩側,噤若寒蟬,屏氣看著太醫施針的動作。
隻聽“嗒嗒嗒”,一陣倉促的腳步聲踩在木板上。
眾人循聲回頭,見秦瑤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,幾縷碎發沾濕汗珠,貼在她的鬢發邊,一雙水眸裡滿是倉皇。
她目光掃視了一圈,緊張地問:“陛下怎麼樣了?”
眾人規矩地讓到兩側,秦瑤終於看清了床上的人。
她擔心的事沒有發生,天子安安穩穩坐在那裡,身上披著一床單薄的被子,他探出一隻修長的手,讓太醫給他探脈。
隻見他半垂著眼,似乎在想事情。
秦瑤看謝玉升沒事,心中的那塊石頭放下了,同時不知為何,他總覺得謝玉升這個樣子有點奇怪,身上的氣質與以前不太相同。
而榻上的男人,餘光瞥到那一抹桃紅色的裙角靠近,慢慢抬起頭,目光落到秦瑤身上。
他微微皺了下眉。
秦瑤知道他不待見自己,心想既然他沒事了,要不自己先走吧。
誰想到下一刻,天子眼神變得愣怔,張口喚她:“瑤瑤。”
秦瑤瞪大眼睛,腳步定在了原地。
瑤瑤?
他喊她瑤瑤?
他以前可沒這樣喊過她。
他們之間的關係有這麼親昵嗎?
秦瑤滿心疑惑,向太醫投去詢問的目光,太醫頭上綴滿了汗珠,搖了搖頭,也不太清楚的樣子。
秦瑤走到榻邊,被謝玉升拉住了手腕。
她不解地看著他,跌入了那一雙漂亮的眸子。
天子溫和的氣息灑在她麵頰上,他側過臉,貼著她耳。那呼吸讓秦瑤覺得,有點癢。
他以隻有他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:“瑤瑤,朕好像失憶了,很多事情記不得了。”
他抬眼,春光照進來,將他容顏一寸寸映亮,一笑好像整個春色都落在了他身上。
“對了,朕沒記錯的話,你是叫瑤瑤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