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瑤顯然沒想到謝玉升會真的把她話放心上,帶上了不好意思的笑容,支支吾吾道:“我忘了。”
謝玉升看她沒心沒肺的樣子,心下冷笑一聲,目光偏向一側。
秦瑤敏銳地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悅,心虛地探出一隻手,扯了下他的衣袖,“我真忘了,那我們走吧?”
那邊眾人看謝玉升低下頭,與小皇後親密地耳語了幾句,下一刻,天子起身,對傅太後道:“朕還有事,先和皇後走了。”
說完,和牽著他袖子的皇後娘娘,並肩走下玉階。
這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,眾人還沒反應過來,急急忙忙起身。
傅太後揚高聲音:“皇帝要走了?可這花宴還沒結束呢。”
無奈皇帝陛下步履風流,聽到這話,步子停都沒停一下,皇後娘娘更是巴不得一溜煙離開,一步作兩步,跑得比皇帝還快。
到最後,眾人隻能站在蓬萊宮門外,行禮恭送帝後遠去,看著那轎攆上並排而坐的兩人,越發的眼紅。
傅太後眸光晦暗不明。
康寧公主氣得不輕,被一左一右兩個小宦攙扶著才沒跌倒,恨聲道:“皇兄就這麼走了?未免太不把母後您放眼裡了,那他來這裡做甚的,就為了來接秦瑤的嗎?”
都這個時候了,眾人還有什麼不清楚的?
皇帝可不就是來接小皇後的。
一時間,眾女心中想什麼的都有,有心生羨豔的、酸不溜秋的,也憤懣不平的,各種神情都擺在了臉上。
到最後不免冒上幾分酸水,羨慕秦瑤命好——
羨慕秦瑤家世斐然,一路順風順水長大,沒半點煩擾,就連婚事也是頂尖好的,一舉成了整個王朝最尊貴的女人。
不過轉念一想,皇帝會娶她,也就是看在她背後家族勢力的份上。萬一哪天秦家倒台,秦瑤沒靠山了,她的好日子也算到頭了。
畢竟眾人還真想不到,皇後娘娘除了家世,身上還有什麼地方值得天子喜歡。
隻是羨慕歸羨慕,這場花宴下來,天子竟然沒給一個姑娘留牌子,這不亞於一盆冷水潑到貴女們身上。
她們看向傅太後的背影,隻恨傅太後沒能給她們在皇帝麵前說上什麼好話。
大宮女蘭芳轉頭,招待眾女眷,笑道:“小娘子們不如進殿喝喝茶?”
眾女對視一眼,一個兩個借口身體不適,想要先行離宮。
不過一盞茶的功夫,蓬萊宮便不複之前的熱鬨,殿內隻留下傅太後和麵色鐵青的康寧公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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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後二人回到寢殿。
紫檀木雕魚紋桌子上,午膳送了上來。
宮人布置膳食時,秦瑤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謝玉升談話。
她飛快地瞄一眼謝玉升的臉色,問:“你今日去蓬萊宮,真的是為了接我嗎?”
秦瑤還是不太相信,以謝玉升冷冷淡淡的性子,居然會特地去蓬萊宮接她,還當眾替她出頭。
謝玉升接過宮女遞上來的玉箸,淡聲道:“我下朝後在寢殿裡等了許久,都見不到你人,便去蓬萊宮找你。”
秦瑤有些驚訝,旋即心底漫上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喜悅,要知道,以前謝玉升可從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。
謝玉升看她不信的樣子,道:“不是你早上臨上朝時,非要我回來陪你用膳的嗎?”
那“非要”二字,輕輕咬重,落在秦瑤耳朵裡,無比的彆扭。
秦瑤:“我沒有。”
小皇後搖頭,急急忙忙連忙給自己辯解:“什麼非要,我隻是提醒你一句記得用午膳,讓你不要又和以前一樣,忙得批折子,連午膳都忘記吃,根本沒有‘非要’你回來。”
秦瑤急死了,覺得謝玉升一定誤會她了。
可這話落在謝玉升耳朵裡又是另一層意思了。
謝玉升拿絲綢沾了薄荷水,慢條斯理擦筷子,“皇後倒是關心朕。”
人家小姑娘明明是想,勸皇帝好好用膳,這樣才能調養好身子,早日恢複記憶,可落到謝玉升耳朵裡是什麼?——
“記得用午膳,不要和以前一樣忙著批折子,連午膳都不吃。”
聽聽,多體貼,多溫柔,多關心他。
秦瑤啞巴吃黃連,有苦說不出,麵對謝玉升冷靜的眼神,那雙眸子越是澄澈平靜似水,越襯得她好像在扯謊。
秦瑤不辯解了,反正自己說不過他,多說多錯,不如閉嘴。
正巧了,秦瑤身邊的太監趙全德此刻進了屋,手上還提著一隻五色的鳳頭鸚鵡。
秦瑤看到鸚鵡,一下揚起燦爛笑容,朝趙全德招招手,道:“快讓我看看班哥兒。”
班哥便是這隻鸚鵡的名字。
趙全德提著鸚鵡架走來,架子上的班哥歪了歪腦袋,轉動眼睛,漆黑的眼珠裡倒映著秦瑤的身影。
它忽然開口:“娘娘!娘娘!”
秦瑤笑開臉,賞了它一塊鳥食,揉揉它的羽毛,道:“學得真像。”
趙全德聽到這誇獎,咧開嘴角,道:“可不是呢,班哥兒可聰明了,宮裡人平常說的話,他都能給複述出來。”
秦瑤以前就喜歡逗它,這會又扔了幾塊鳥食給它,道:“班哥,說幾句好話聽聽。”
班哥尖嘴叼住鳥食,轉了轉眼珠,目光透過秦瑤肩膀,看向了她身後的謝玉升。
謝玉升百無聊賴地與它對望,看著這隻皇後豢養的小東西,也不知它嘴裡能冒出什麼好話。
下一瞬,班哥對著他,揚聲道:“狗皇帝!狗皇帝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