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此同時,崖州。
薑思雨和景卓背後雖然有赤火軍的相助,但隨著薑思雨在崖州見到的事情越多。
越發現那李坤不是個東西,隻要入了他的眼,便隨意地強搶民女。
薑思雨初時以為,斬斷這罪惡之源,便能還崖州一片清明,百姓自能重拾安寧,笑語盈門。
但隨著越發深入的了解,才得知官員之中,清廉者寥寥,貪婪者卻如過江之鯽,他們相互勾結,層層盤剝,如同蛀蟲般侵蝕著國家的根基,而百姓所得,僅是那殘羹冷炙,微乎其微。
根本便在於,大盛的根基已經腐爛了,卻少有勇於改革、正直清廉的官員。
就好像自己的父親薑衍一樣,被流放到了此處,其它死的死,被貶的貶,忠言逆耳的良臣沒有什麼好下場。
薑衍自從隱居在島上之後,已經很少過問朝中之事了,憑借著一己之力教書育人。
上次院試之後,不僅是薑思雨,還有其它幾名學生也成功進入了鄉試。
然而,此刻的她,心緒卻如秋水般波瀾起伏,對是否繼續在這條科舉之路上踽踽獨行,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迷惘。
上次考了院試第二,若是繼續考下去,進入殿試倒也不是不可能。
想到阿姐在京城危險的境遇,薑思雨心中有了其它的想法。
曾幾何時,她向父親許下承諾,不再輕易涉險,隻求安穩度日。
但如今,兄長與長姐皆以行動詮釋了何為責任與擔當,自己作為家族的一員,自己亦不能置身事外,必須有所作為。
恰好鄉試已經快要開始了,她便決定還是頂著韓秋的名字前去應試。
這幾日,她便常常來韓秋家中看望他,卻不知道如何開口。
他的兄長如今在商隊,每月可以掙到不少銀子,加上薑念薇的幫助,他靠吃著補藥也尚且能維持生命。
每當薑思雨輕盈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,韓秋那雙失去光澤的眼眸中總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,他掙紮著想要撐起虛弱的身軀。
“小薑姑娘來了,這寒舍竟也添了幾分生氣。”韓秋的聲音雖細若遊絲,卻帶著溫暖的笑意。
“我來沏茶。”
薑思雨連忙搖搖手,“此番前來,純粹是來探望一下阿秋,怎敢勞您親自沏茶呢?”。”
韓母卻已精心挑選了家中珍藏的佳茗,手法嫻熟地泡製起來,茶香嫋嫋間,她溫言道:“小薑姑娘,你客氣了,到訪便是貴客,更彆提你們一家對我們家的大恩大德,區區一杯茶,不足掛齒。”
韓秋雖因病弱而臥床不起,但整個人被細心打理得清爽整潔,若非病痛所累,其風采定能與其兄長比肩,英姿颯爽。
韓母走後,韓秋方緩緩啟唇:“小薑姑娘,當真是才情出眾,令人欽佩,韓某愚鈍,兩度院試皆铩羽而歸,反觀姑娘,卻能輕鬆折桂,如今姑娘之助,竟也讓我這無名之輩,留下了名字。”
他沒有自怨自艾,反以豁達之態,對薑思雨讚不絕口。
“咳咳,往昔歲月,韓家亦曾輝煌,祖上清流雅士,不料世事變遷,家族竟也遭貶謫至此,我輩不肖,實乃有辱門楣。”說到這裡,韓秋的臉上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黯然。
薑思雨連忙搖頭,鼓勵道:“你也不想如此,你若是康健,這第三次必然能考上。”
韓秋悵然道:“我啊,注定隻能這樣苟延殘喘一輩子了,我已經無所求,心中所願,唯願不成為家人的負累,咳……”他的話語間夾雜著幾聲輕咳。
兩人聊了一會兒,薑思雨早就發現這韓秋才學並不在她之下。
她心裡不由感到一陣憐憫,若非病痛纏身,他又怎會困於這一隅之地,無法展翅高飛?
“我阿姐的醫術高明,等她從京城回來,一定有辦法可以治好你。”
韓秋搖了搖頭,他心裡早就不抱有希望了,薑念薇幫給他診過脈,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。
他看到薑思雨欲言又止的樣子,想必來此並不隻是為了探望他。
“小薑姑娘,你一共來了已經五六趟,每次都帶了那麼多東西,但觀你神色,似有話未說,莫非是心中有所籌謀,欲與我共商?但說無妨,隻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,定當全力以赴,絕不推辭”
聽他這樣說,薑思雨不在躊躇,直接說出了心事:“阿秋,之前頂替你參加了院試……馬上又要鄉試了,如果我再以你的名義去參加,你會不會同意?”
韓秋歎息一聲:“我還道是何種天大之事,能讓你如此躊躇。你若真有此意,便放心前行吧。倘若你真能一舉奪魁,成為那萬人之上的狀元郎,我非但無憾,還要感謝你,替我完成心願。”
薑思雨瞬間鬆了一口氣,她知道阿秋是個脾氣好的,隻是可惜,他這樣的好人卻沒有擁有好的身體。
兩人談話間,韓母的廚房裡已飄散出誘人的包子香。
“小薑啊,快來嘗嘗伯母新出爐的包子,特意為你爹娘備下的,這些日子,你們一家對我們關照,真是感激不儘,這份心意,你可得幫我帶回去。”
韓母平日裡省吃儉用,上次薑思雨過來誇讚她做的包子好吃,她便又特意做了。
“伯母,不用這麼客氣的。”薑思雨想推辭,韓母卻已經將這些包子裝好,塞到了她的手中。
“若你能時常抽空,來陪阿秋坐坐,聽他絮叨幾句,那便是我們母子倆最大的福氣了,阿秋這孩子,身子骨弱,平日裡又少言寡語,交心的朋友更是寥寥無幾。他大哥為了家計,常年在外奔波,我這做母親的,看在眼裡,疼在心裡,總盼著他能多些歡笑,少些孤寂……”說完她便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淚。
薑思雨連忙寬慰道:“放心伯母,以後我有空便會來找阿秋。”
韓秋聽到母親的話,用儘力氣高聲喊道:“娘,不要說這樣的話,我好得很,咳咳。”
“阿秋,沒關係的,每次和你聊天,我都感覺獲益良多,以後我還會來的,隻要你們不嫌棄我麻煩就好。”
韓母聽到這句話,頓時轉悲為喜:“不會的,怎麼會呢?”
薑思雨離開之後,韓秋便埋怨道:韓秋輕歎一聲,轉而向母親溫言責備:“娘親,您怎可如此言說?薑姑娘的意願,自是她心之所向,我們豈能強加?她的來去,皆是緣分使然。”
“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啊,你喜歡人家。”
韓秋聞言,臉色更添幾分蒼白,“請勿再妄加揣測,孩兒之心,實難言儘。”
“阿秋,你這個樣子,娘也不指望你能娶妻生子,隻是希望你喜歡的姑娘能多來看看你,娘隻願見你展顏歡笑,如此,娘的心便也寬慰了。
“若不是有著這從出生就帶出來的弱症……是娘害了你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