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樣啊。”聽了她的解釋,灰總的語氣有些唏噓,“可惜了。”
韶音眼睛未睜,浸在熱水中,雙臂搭在浴桶邊緣,懶洋洋地問:“可惜什麼?”
灰總怔了怔,卻答不上來。
它下意識覺得有些可惜。但是讓它說,它又說不出來究竟哪裡可惜。
“我隻是覺得,以她的天資,不應該是這樣。”過了一會兒,它道。
大夫人的天資算不錯了。如果家族傾力培養,她可以成為八品高手。
一個八品高手,和一個當家主母,在武者眼中的地位,截然不同。前者受尊敬,被視為同道中人,而後者……
但是,一個八品高手,和一個超一流世家的當家主母,卻又是另一種情形。
它沒辦法說大夫人吃虧了。
但,又覺得眼下的情形,很是可惜。
“如果她能一心習武,而嶽大老爺接過管家和交際等瑣碎事項,就最好了。”韶音嘴角微微揚起,“是不是?”
灰總想也不想,連連點頭:“是是!”
物儘其用,人儘其才,這才符合它的邏輯。
嶽大老爺既然不行,天資比不上大夫人,那就讓大夫人上啊!
“憑什麼?”韶音說道,聲音輕輕的,但口吻冷酷,“他為什麼要成全彆人?”
灰總頓時語塞。
繼而,它茫然了:“是啊。為什麼?”
站在嶽大老爺的角度,他的做法沒有任何問題——他為什麼不能為了自己,犧牲彆人?
讓大夫人習武,讓他去做大夫人現在做的事,不也是犧牲他嗎?這是一樣的道理。
所以,因為他出身好,因為洪家要結這門親,大夫人就被犧牲了。
她是被洪家主動犧牲,被嶽家被動犧牲,被她自己甘願犧牲的。
而她的犧牲,換來了什麼?
換來洪家得到更多的資源,嶽家的俗務有人接手,她在武林中的超然地位,以及她的後代獲得頂尖資源。
好像沒吃虧。
但又沒占到多大的便宜。
“如果是你呢?”它忽然問道,“如果你是大夫人,你會怎麼做?”
當分辨不出來的時候,它就想看看她如何行事,來找自己的基準點。
韶音沒有回答它。
大夫人不是每天都有應酬和交際,不出門的時候,韶音就在院中習武。
霄院的事務,她從來不管。什麼人情往來,什麼吃喝用度,什麼仆人爭執,照顧養傷的嶽淩霄,向公中支取藥材……彆稟她,稟她也不管。
青鳥負責她的飲食,流霜和照影給她洗衣服,彆的一切,都跟她沒有關係。
原劇本中,“關書音”倒是什麼都管,將霄院打理得井井有條,但是有誰敬佩她、感激她、對她好嗎?
連嶽淩霄都瞧不上她,在關秋月回來後,沒有立刻攆她走,而是為了氣關秋月,當晚進了她的房間,做出同房的假象。
“關書音”當時多開心啊。她以為自己做了那麼多,終於被他看在眼裡了,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,眼波水潤,衣著美麗,走向他。
卻換來他厭惡一瞥:“走開!”
在他眼裡,她什麼都不是。
做什麼都沒用。
既然如此,她還做什麼呢?吃吃喝喝不好嗎?
韶音萬事不理,天天就是吃吃喝喝,以一種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,消耗著“嫁妝”裡的藥材。
那日,關四老爺叫人把箱籠都抬進霄院,鑰匙也給了韶音,由她自己捏在手裡。因此,隻有韶音自己知道,寶物的消耗速度。
在青鳥等人眼中,隻知道少夫人出手大方,從來不吝嗇花錢,尤其在吃吃喝喝上麵。
“少夫人,大夫人請您過去。”這日,韶音正躺在廊下的搖椅上,慢悠悠吃著甜湯,就見大夫人身邊的婢女進了院子。
她掃了婢女一眼,點點頭道:“知道了。”
慢條斯理地吃完了甜湯,才不緊不慢地起身,說道:“走吧。”
婢女想催她來著。但是,這麼久了,身為大夫人身邊的婢女,她多多少少也知道韶音的脾氣。催她是沒用的,等著就是了。
總歸大夫人如果生氣,也不會怪她辦事不力,隻會怨少夫人沒規矩。
“是。”婢女行了一禮,轉身走在前麵。
大夫人找韶音過去,沒彆的事,就是問她:“霄院的事,你為何不操持?”
嶽淩霄娶妻之前,霄院歸大夫人管著。但他娶妻了,他們這院子的事務,就歸他們小兩口自己管了。
然而,韶音毫無自覺,並不主動擔起本該屬於“關秋月”的責任,哪怕關家和嶽家說好了。
“沒空。”韶音跟大夫人熟了,進門後不等招呼就往椅子上一坐,隨手從點心盤子裡拿了塊牛舌餅,不見外地吃起來。
大夫人看著她就沒好氣:“沒空?難道你比我還忙不成?”
她管理著整個嶽家,她說一句“忙”了嗎?
“我不知道啊。”韶音咬著牛舌餅,吃得香甜,張口就是沒良心的話,“我天天忙著練功,睡覺的時間都沒有,至於夫人忙成什麼樣,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大夫人眼底暗了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