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與駿郎兩情相悅, 我們許了終生的,女兒此生非她不嫁!”
陳氏被哭得心煩意亂,費了好大的勁, 才把人哄好送回了房裡。
女兒走了,關起門來,信國公才敢從屏風後走出來,放輕了腳步, 在陳氏對麵坐下。
陳氏不願搭理軟弱的丈夫, 翻了個白眼,徑自起身去寬衣。
“夫人……可有法子?”信國公忐忑問道。
他不是故意躲起來,實在是女兒太能鬨,他又沒什麼辦法。
陳氏拆掉頭飾, 冷淡道:“妾身能想到的法子, 便是儘快給妘兒定下親事,然後趁著聖旨還沒下來, 去回絕了恩典。”
信國公聽得怕怕的,猶豫:“這……不好吧?”
皇恩浩蕩,恩賜的旨意哪能回絕,若是天子震怒,他明家豈非要遭殃?
信國公向來是個軟骨頭, 沒什麼男子氣概,沒主見,膽子極小。
“好不好也唯此一條路,”陳氏最恨丈夫畏畏縮縮的樣子,“此事你莫管了。”
信國公鬆了口氣, 呆愣點頭, “好。”
陳氏看著梳妝案幾上那枚赤金花簪, 驀地又想起二十年前初見秦氏時的場景。
她沉默片刻,倏地冷笑,“隻不過怕是要委屈你那庶女了。”
信國公詫異地抬頭,張了張嘴,“明、明嬈?”
“怎麼?老爺舍不得?”陳氏諷笑,“隻是把她的婚事讓給妘兒罷了,又不是要她的命。”
信國公張著嘴,半晌說不出話。他眼裡閃過掙紮,沉默了好久,最終還是搖了搖頭。
“聽夫人的便是。”
隔日一早,明嬈剛起,陳氏院裡的王嬤嬤便來請明嬈過去。
一進屋,信國公與其夫人愛女正在用早膳。
明嬈將受了傷的右手縮進袖中,規規矩矩地行了禮。
陳氏熱情地招呼她入座,一同用膳。
明妘自是見到明嬈就不痛快,飯沒吃兩口,氣呼呼地跑了出去。信國公大約是心中有愧,自打明嬈叫他一聲“父親”後,便坐立不安,沒吃兩口,也放下了筷子,逃之夭夭。
明嬈沒什麼胃口,見人走得差不多了,便目光直直地看向陳氏。
“母親是為了姐姐的事才叫我來的吧?”
少女那雙眸子清澈明亮,卷翹的睫羽扇動,色澤淺淡的瞳綻放了細碎的微光。
這樣一張肖似秦氏的臉上,卻露出了秦氏絕不會露出的嬌媚神情。
“母親?”
少女的桃花眸彎著,即便隻是禮節性的微笑,也像是若有似無地在人心上撥弄著羽毛。
陳氏回過神,“看來你考慮好了。”
明嬈點了點頭,又搖搖頭。
“姐姐需要這樁婚事,女兒可以讓,但……女兒能得到些什麼?”
少女目光純粹、天真,一雙透亮清明的桃花眼直勾勾看過來。
“……”
明嬈將心中盤算多時的打算說了出來。
“隻要您允了,旁的事,女兒都會解決好。”
……
午後明卓錫來到明嬈的院子,看著她使喚著著陳氏院裡的人往她院裡搬運東西,噗嗤笑了出來。
背著手晃到忙得腳不沾地的妹妹身旁,胳膊撞了撞,“小丫頭,才一年不見,都能從我娘嘴裡摳食了?當真令哥哥刮目相看啊。”
明嬈沒空搭理他,對著婆子吩咐:“仔細些,都是玉器。”
明卓錫樂得不行。
午後他去給陳氏請安,陳氏正在生悶氣,連他的麵都沒見。
一打聽才知,明嬈鬆口讓出婚事,但條件是,陳氏也要把當年克扣秦氏的嫁妝都吐出來。
陳氏是打定主意要將婚事拿到手,也是希望此事能夠儘快、不動聲色地解決,為了明妘,她即便千萬不願,也不得不稱了明嬈的心。
這些年信國公府的家業蒸蒸日上,離不開陳氏井井有條的料理,陳氏善經營,還沒什麼人能從她那裡占到便宜。
“這回為了明妘,我娘真是下血本了,嘖。不過你隻要回了秦姨娘的東西?就沒再饒點旁的東西?”明卓錫可惜道,“還是嫩的很啊,多麼千載難逢的機會啊……”
“那是你親娘,怎麼還胳膊肘往外拐?”
“二哥這是幫理不幫親,再者說,這些年在涼州,總歸我們要更親近一些。” 明卓錫斂起調笑神色,抿了下唇,“這家裡沒人疼你,我總不能叫你在自己家裡還受委屈。”
“我那天聽我娘跟王嬤嬤說,她不希望這事張揚,她說原先你和王駿陽的婚事隻明家王家再加上你表姨母知曉,眼下偷偷換了,神不知鬼不覺,沒人知道王駿陽以前與你還有瓜葛。”
“涼州那邊你解決,王家更是會三緘其口,半個字都不再提你。”
明嬈走進裡屋,抱起一個木匣往外走。
明卓錫忙跟上去,在她耳邊念念叨叨:“往後旁人問起來隻會知道明妘與王駿陽是一對,半點沒有你存在過的痕跡,這麼輕易遂了他們願,你就不憋屈嗎?”
“憋屈,但也輕鬆,如釋重負。”
“什麼?”
明嬈神色認真,“甩掉一個爛包袱,該開心才是。”
說完便繼續忙裡忙外地整理東西,隻留明卓錫一人愣在原地。
原來她真的不在乎。
明卓錫鬆了口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