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炊餅、糖糕、麻團子!”
“胡餅!白肉胡餅、豬胰胡餅......”
“軟羊麵,熱騰騰的軟羊麵!客官來一碗嗎?!秋冬日裡吃一碗,再暖和不過了!”
白熱之氣從街邊擠擠挨挨的吃食攤位上冒出來,天寒,卻沒阻斷東京城街道上車水馬龍的熱鬨景象。
有人自街巷穿過,手中拿著厚重的書卷,靜默地行在擁擠的人群中,穿過熱鬨喧騰的煙火間,至始至終孤身一人。
大理寺丞廖春是外地調上來的官員,進京十載,至今還沒買上宅院,偏膝下子女繁多,典來的房子都快住不下了,常常在財米油鹽處抓破腦袋。
然而眼下,廖春瞧著前麵孑然一身的人,又覺得兒女繞膝、吵吵鬨鬨的日子,或許正是他人所渴求的,未嘗不是一種福氣。
廖春從旁邊的攤位上買了兩塊剛出爐的胡餅,快步追了上去。
“少卿,今日也這麼早來上衙?可吃了早飯了?”
他說著,見男人微微頓了頓,不等開口婉拒,廖春就拿出了那兩塊熱乎乎的胡餅來。
“下官一時被香氣迷惑,買了兩塊餅子在手,拿到手裡才想起早間吃過了。少卿年輕,自比我胃口好,快快替下官吃了吧。”
他說著,見這位少卿恍惚了一下,心裡曉得他必是沒吃飯的,看這樣子,像是徹夜埋在書卷之中,天亮就來上衙了。
半年前,聽說少卿家中剛過門三月的妻子急病過世,少卿告假料理妻子喪事多日,等人回到大理寺,就變得沉默寡言。
這半年他日夜辦案,時常幾個案子一起經手,一口氣連著一月辦完,便告假離開東京,不知去向何處,半月後才又出現,接著又是沒日沒夜地辦差事、告假......如此半年,臉頰瘦削如石刻一般。
廖春是常常在他手下做事的人,連他都不知道少卿身上到底出了什麼事,這半年又接連去向何處。
他隻知道,他像是在尋人,可他家中妻子已經過世,又是去尋誰。
廖寺丞隻見著這位少卿靜默不言,他估摸他昨晚必然又在家中梳理案情到深夜,晚間睡沒睡下不好說,可早飯必然是沒吃的。
他扯了個謊說自己貪吃買多了,將胡餅塞進鐘鶴青手裡。
雖是扯謊,但鐘鶴青如何聽不出其中真言。
他低聲道謝,可惜看著這樣香酥美味的胡餅,卻並沒有任何胃口。
這半年來,他照著安三娘說得,去了山之阿所處的凡間澤州尋了好幾次。
他在那裡輾轉確實打聽到了,狸族主城就坐落在那附近的山間,可機緣並沒有眷顧他,又或者是她根本不想見他,他無論如何都沒能找到去往山之阿的路。
更沒可能見到她了。
胡餅燙手,鐘鶴青一手拿著厚重書卷,一手握著胡餅十分不便,而他確實沒有胃口,便要還給廖寺丞。
可廖春卻在他開口前,先行道了一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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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官雖不知少卿身有何事,但留得青山在,不愁沒柴燒,隻要少卿好生生的,萬事都可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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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話落進了鐘鶴青心上。
他持著的胡餅沒再還回去,愣了愣。
不時他再次道謝,慢慢吃了起來。
寺丞說得對,隻要他好生生的,萬事皆可為。
......
大理寺上半年為審理妖案開了先河之後,各地呈報上來的妖異案件越來越多了。
大理寺卿荀嶽荀大人,近來連做夢,夢裡都是些妖魔鬼怪,前幾日更是直接被古怪的夢從夢中直接驚醒過來,忽的從床榻上做起,還把夫人給嚇到了,被夫人埋怨了好幾日。
今日他遠遠瞧著道錄司來了人,轉身就要避走,然而道錄司裡的道長都是火眼金睛,一眼就看見了他。
這會荀大人被孫元景抓了個正著,苦不堪言。
“孫道長,如今各地方道錄院的道長們辦不了的案子,都送到了各地衙門,衙門辦不了的又往上呈來,大理寺都快改名叫道錄院了。您怎麼還來呀?”
不等孫元景開口,荀嶽就一副佯怒模樣。
“說起來,朝廷設置道錄院,一來是管理道士,二來不就是為百姓抵擋妖邪嗎?怎麼妖案越來越多,還推到了我們大理寺來?我們實在辦不了了。”
他說著就要送客,可孫元景卻不肯走。
“荀大人莫惱,實在不是我們道錄院推諉,而是各地妖案確實增多,道士們都是脫離世俗才入道門修行的,在情與法之間如何有大理寺各位高人的本領?”
他知道這誇讚的話,抵不了實際的活,當下連忙道,“我師父院正大人,已經下令讓各地道門的主持道士,能自己辦的案子儘量不麻煩衙門。”
這話聽著還算是回事,荀嶽這才鬆了口氣問。
“那道長還來做什麼?無事不登三寶殿,總不能是來請荀某吃茶的。”
孫元景一臉尷尬,倒也不再隱瞞。
“還是前兩日貧道同大人提起的那樁怪案。”
荀嶽聽了皺眉,“可那事連個苦主都沒有,都不能叫案子,大理寺要怎麼辦?”
“是古怪不假,正因為古怪,道錄院的人找不到破解的關鍵,才來尋您。”
他撓頭,“您不知道,今早又來了信兒,說當地又死了兩人,已經波及百餘人了,再這樣下去,人越死越多,受波及的百姓也越來越多,當地還有駐軍,萬一影響到軍中,這事豈不大了?”
他道,“難道非得等到那時候,大理寺才肯出麵嗎?”
荀大人歎氣沉默。
他隻聽著波及了這麼多百姓,就有些推脫不開了。
他思量著,“那要不然,讓鐘少卿去走一趟?”
如今衙門裡的大多數的妖案都是鐘鶴青親自來辦,他也不知從哪弄來許多妖界的書籍,帶在身邊不離手,隻半年的工夫,妖界的事他便應知儘知。
辦理妖案,實在
() 沒人比他更熟悉。
可荀嶽這麼一提議,孫元景就趕緊擺了手。
“少卿還是......”
算了吧。
他家中妖妻的事情,旁人不知道,孫元景還不知道嗎?
如今,鐘少卿已經深陷妖凡之間的糾纏中了,還再讓他去千裡遙遠地去深入那古怪妖案,豈不是越纏越深?
況這案發的地方......
誰料這時,鐘鶴青恰拿著剛寫好的案件折子走了過來。
荀大人見他來了直道正好。
“正說著一樁古怪妖案的事,本官束手無策,聞野你能不能騰出空,同孫道長走一趟?”
荀嶽三言兩語就同鐘鶴青把案子的大致情形說了一遍。
鐘鶴青聽完皺了皺眉,問了一句。
“此案事發何處?”
荀大人連忙道。
“是河東道的澤州下的一個縣城。”
澤州?
話音落地,憂慮頗多的孫道長,就見那位少卿愣了一下,旋即開了口,沒有半分猶疑。
“我立刻前往。”
*
澤州,雲霧飄渺的山間秋意漸濃,除了幾聲遠遠的鳥鳴,山間滿是寂靜。
而在凡人看不到的雲霧之間,一座軒昂的城池此刻熱鬨非凡。
“若有人兮山之阿,被薜荔兮帶女羅......”孩童們大聲唱著歌,在城中街道上歡蹦亂跳。
滿街都在今日掛起來彩旗紅燈,路邊幾步之地,便有人散著果兒糖兒甚至珍珠大小的靈珠給前來討要的孩童。
小孩童們再沒在城裡見過這樣的景象,各個手裡兜裡揣滿了果糖靈珠,又唱又跳歡喜不已,隨著人群追向街道最前麵的金彩鸞車,仰著頭看著車架上隨車而飛的九隻金鳳,跟著人群呼喊著。
“新主君!新主君!山之阿有了新主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