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鬆開我。”
九姬話音落地,再次抽了手,可她非但沒能與他脫離開,反而被男人緊握著她,向他身前拉了過來。
隻一下,距離便如同越過山海一般,近到了咫尺之間。
半年過去,男人的下頜更加走線明利了,他兩頰隱隱下凹,一雙深深嵌在眉下眼窩裡的眼眸,一錯不錯地看了過來。
九姬不知他怎麼變得這般落魄模樣了。
但他道了一句。
“能不能彆用幻珠,讓我看看你?”
他不鬆開她,還讓她撤下幻珠的幻術?
他想什麼呢?
九姬立刻皺眉瞪向他。
鐘鶴青見她不肯,還不悅了,隻能越發握緊了她的手。
她扮做的小郎君算不得瘦弱,可將她的手腕握在掌心,卻能感到那手腕纖細不盈一握,還有腕骨硌手的感覺。
瘦了。
“是傷還沒養好,是不是?”
鐘鶴青問去。
男人的呼吸又重又近,一呼一吸都繞在九姬的鼻尖唇邊和耳畔,與她的呼吸交纏著,把她的呼吸打亂了一拍。
九姬不想同他提前事,所有令她不快的事情她都隻想一拋了之,不知道他如今還問這些做什麼。
她要把亂掉的呼吸調整回來,卻在男人越發靠近的身形中,聞到他懷中的溫暖寬厚的味道時,她心下越發莫名惱了起來。
“我的事不用你來管。”
她眸色冷淡極了。
“阿幺......”鐘鶴青禁不住又叫了她一聲,想跟她說,之前都是他無能,是他不好。
但還沒開口,她便灌注妖力在手間,一下就從他手掌裡抽了出來。
“我都說了,你我互不相欠,以後也不用再見了。”
話音落地,她身影倏忽一幻,直接消失在了鐘鶴青身前。
凡人沒有這樣的本領,縱然急急向前抓去,卻隻能抓到一片溫熱殘存的空氣。
鐘鶴青握著空氣裡的殘熱,愣在柳樹下。
偌大的柳樹下,隻剩下凜冽的北風、懸掛枯枝上的殘葉,和怔怔站在樹下的凡人。
......
雙姒方才便悄悄看到了柳樹下的兩人,隻是這會再一轉身,卻見妹妹不見了。
那少卿立在原處未動,隻有手下仿佛還握著什麼似得,仿若被冰封住一樣,默然定在那裡。
雙姒從旁看著,暗歎一氣。
恰在這時,東京來的孫道長問了一句。
“不知雙姒姑娘認為,此術當如何作解?”
雙姒聞言心下一動,突然聲音大了一些,道。
“以我之見,這血波之術甚是難解,還得讓妖界來幫襯才是。”
她道,“你們不若就請我們的新妖王吧。這裡到底是山之阿的地盤,主上大人不會不管的。”
她說這話的時候,朝
著柳樹下說去。
話音一落,果見樹下的男人轉頭看了過來。
而孫元景也聽了此話,連忙問來。
“姑娘這話可當真?我們原也有此想法,隻不過聽聞山之阿因新主登臨而繁忙,沒敢相擾。()”
他有點激動,說話時距離眼前這位姑娘近了些,抬眼看到姑娘明眸皓齒的美貌,又趕緊退後一步,才問。
不知要如何才能請得妖主大駕?妖界的路,凡人沒有引子是走不通的。?[(()”
雙姒笑道。
“我們妖主是妖界的君,凡人怎麼也得去一位朝廷命官作為使臣吧。既然是朝廷的使臣,妖界自然會送上路引。”
而這裡,恰有一位朝廷剛到的命官。
鐘鶴青聞言看向雙姒,見與九姬聯袂而來的這位姑娘,極輕地跟他笑了笑。
他一頓,轉而舉步上前。
“承蒙姑娘點撥,我必前去。”
前麵半年,多少次想進妖界都不能成行,如今反倒有了契機。
他說完才發現這位白衣姑娘,相貌與自家娘子有五分相像,隻是比之眼前這位白衣姑娘的柔美,九姬更顯得英氣一些。
有了雙姒的提議,孫元景和章徽便同妖鎮的裡正霍杉商議起來。
鐘鶴青則趁著此時,輕聲同白衣姑娘道了謝。
“多謝姑娘指點。”
他說完,便聽這位姑娘笑著說了聲“不謝”,說完又補了一句,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落在鐘鶴青耳中。
“我其實,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姐姐。”
親姐姐?
鐘鶴青一愣,連忙恭敬地躬身行禮。
卻見這位姑娘,不,姐姐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。
聲音越發低地跟他笑道。
“回頭再謝不遲。”
*
山之阿,南山妖宮。
九姬在寢殿窗下揉著額頭。
都怪雙姒,非要讓她去那端氏縣多管閒事,上次就差點撞見,今次倒好,迎麵撞了個正著不說,竟然還能被他認了出來。
手腕上殘留著那人方才死死握住、怎麼都不肯鬆開的力道。
她本以為沒有落蜃草,她也避著他腰間的忠仆袋,他一個凡人怎麼不能認出她來。
誰想他竟把她的心思全都猜中了,暗暗跟旁人換了繡囊,讓她在沒有警覺的情況下,又被他這忠仆袋認了出來。
他可真是聰明。
早晚有一天,得把他這兩樣寶貝給他扔了......
九姬想到這些,心上就止不住來氣。
她不知道自己這氣惱究竟有何而來,但卻不由回想起,那日她逃離了鐘府,捉妖道士都沒能直接找到她的去處,他卻慢慢摸尋了來。
隻不過念及那日,九姬耳邊便響起了他在火神廟裡,跪拜在神像身前時說得話。
彼時,他嗓音低啞如寺廟外竹林裡的夜雨。
“凡民在下,神君在
() 上。今日我以無能之罪,致我妻滿身重傷,罪不可恕。”()
隻是,這傷本不該她來受,神君若明,萬望垂青,請允她以藥治傷,允她快快恢複,我願以運來承,以壽相接,折損壽運,無有悔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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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是內子留下的斷尾,還請神明允她接續回去,不再留傷在身。”
他就不怕神君真應了他的話,沒幾年就讓牛頭馬麵拉他去陰曹地府?
旁人祈禱長壽、氣運還來不及,他敢以此自咒。
他是覺得去陰曹地府,還能繼續當大理寺的少卿嗎?
這人,到底在執拗些什麼?
......
宮人小鱻端著點心和湯藥前來的時候,便看到主上坐在窗前,把窗台上一碟魚乾果,條條小魚捏碎,捏的稀巴爛,魚渣碎了一地。
宮人小鱻咽了口吐沫,那可是東海裡來的魚肉靈果。
她小心翼翼的走過來。
“主上若是不喜這魚乾果,奴婢可以替您吃了。”
彆捏了,都浪費了。
九姬回頭看見是小鱻,這小宮人是妖宮裡年歲最小的,她進宮做事隻有一個要求,她不要靈石,隻要每天三筐魚。
九姬看看她,這次發現好端端的一盤魚乾果,不知何時都在她手下碎成了一堆魚渣。
她在小鱻可惜極了的眼神裡,咳了一聲。
“有何事?”
小鱻連忙道,把手中的托盤送上前來。
“主上,這是膳房剛給您熬好的龍鱗散霧湯,您想什麼時候服用?奴婢著人來為您守著宮門。”
九姬一聽今日要用這藥湯,更加煩惱地皺了眉。
這湯藥是有助於她迅速養傷恢複的靈藥。
可這東西甚是麻煩,每到用藥這日,就要一夜連著飲下三碗。
而這湯藥喝完,就像是肉身與魂魄剝離了一樣,渾身乏力到幾乎無法支配四肢,神思亦混亂不清醒,時常如昏過去一般。
九姬很是不喜歡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。
小鱻見她不說話,隻是皺眉,少不得勸道。
“主上還是趁熱喝了吧。畢竟是丞相專門為您尋來的上好靈藥,您好生服用,身子就能早日恢複了。”
小鱻說著,還把旁邊的點心也端了上來。
“這是奴婢吩咐膳房專門給您做的解膩的點心。”
她連番地勸,九姬見這湯藥都熬好了,便也沒再拒絕。
這龍鱗散霧湯雖是靈藥,但乍一看同凡間的湯藥似得,一團濃稠的黑褐色,隻有仔細看去,才能隱隱在其中瞧見龍鱗閃耀的光亮。
龍鱗是稀罕物,出自東海海底的深沙之下,算是上古龍神仙蛻之遺物,在現今妖界很是稀有,價格更是高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