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受什麼傷?受傷的是你!”
她莫名慌亂又驚詫地看向仍抱著她、將她護在懷裡的男人。
“鐘鶴青你瘋了嗎?你還記不記得你是個凡人?!”
對於妖來說的小傷、輕傷,對於凡人來說,卻可能直接要了他們的命。
畢竟他們,是連小小風寒都承受不住的肉體凡胎......
她厲聲問來,男人眼簾極輕地顫了一顫。
他看著她,嗓音越發低啞。
“對不起,我忘了。”
*
鐘鶴青下榻院中。
凡人大夫、妖間妖醫和赤腳道醫都被請了過來。
鐘鶴青的傷口,並非被那飛來的樹枝所割,割傷他的是樹枝邊緣射出的濃重妖氣。
因著是妖氣所傷,傷口齊而深,血肉懼怕妖氣,凡間的大夫止不住血,妖醫和道醫頗施了一番法術,才令血看看止住。
但血肉想要愈合卻頗為麻煩。
男人因為失血過多短暫地昏迷了過去。
九姬站在院中,看向眠水的方向,手下攥
得劈啪作響。
但章徽卻走上前來道。
“殿下方才突然出現的樹枝,好似未必是那鶴姬所為。”
九姬挑眉。
“什麼意思?”
章徽和鐘鶴青彼時都在九姬的身後,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視角。
他說賀蘭亭最後發動的一擊,是將城隍大殿頂上和周遭的瓦礫向外擴散而來,但這跟樹枝卻是從反方向,冷不丁地向九姬射去。
他這麼一說,九姬想到那樹枝上過於凜冽的妖力,眸色沉了下來。
“也就是說,此樹枝可能是潛伏在城隍廟中的另外的人,伺機刺殺於我。”
但要說刺殺,又有些過了。
畢竟就算鐘鶴青不撲到她避開,她在最後關頭,身上迸發出的自衛之力,也會令那樹枝碎裂開來,頂多受點傷,不至於丟掉性命。
“是不是,我想拖延賀蘭亭,而暗中的人則想要拖延我,將賀蘭亭放歸眠水。”
如果是這樣的話,那麼這個人,怕不就是在賀蘭亭的複活陣裡嵌入幻術陣的人?
這個人,竟還一直潛在他們周圍。
九姬剛念及此,就見彥麟帶著人回來了。
她問過去。
“那複活陣拆成了沒有?”
彥麟搖頭。
他道賀蘭亭也防了他們一手,將自己那蛋殼結界,移到了複活陣上。
“她那結界十分特殊,很可能是她出生前的蛋殼凝聚變幻而來,我隻解她這結界就費了不少功夫,好不容易要進去了,她卻回來了。”
那自然是沒能強拆成了。
九姬無言。
但彥麟隻上下打量著九姬。
“你身上怎麼有這麼濃重的血腥氣?”
他上前一步,要拉了九姬的手臂細看。
“是受傷了嗎?”
但九姬卻不習慣這般過近的距離。
她向後退開一步。彥麟伸出的手頓了頓。
而九姬道。
“我沒受傷,是鐘鶴青。”
她沒用旁人代指,也沒有敬稱“少卿”,而是直接說了那人的名字。
她是連名帶姓地稱呼,但彥麟卻在這樣的稱呼中聽出了些許不同與旁人的意涵。
章徽在旁跟他解釋了一下今日城隍廟的情形。
彥麟聽完也有些驚訝地往鐘鶴青房裡看了一眼。
恰這時,孫元景快步出來跟九姬道了一句。
“少卿醒了。”
他話音落地,九姬就直接轉頭,向著那位凡人少卿房中跑了過去。
*
房中。
鐘鶴青剛緩緩睜開眼睛,就看見少女快步跑了進來。
她身上的衣裙隨著快跑的步子翻飛了起來,一張小臉顯露焦灼,到了他身邊想要按住他的手,卻又怕傷到他,手下不知所措了一下,才問。
“你怎麼樣了?疼嗎?”
她說
著,拉了個繡墩就坐到了他椅子旁邊,低頭細細去看他手臂上那道傷。
“那麼深,真不疼嗎?”
她又問過來,男人看著她近在眼前的小臉,默然笑了笑。
他跟她輕輕搖頭。
“幾位大夫都醫術高深,我沒事了。”
他這樣說,幾位大夫都不敢領功。
“我等本事淺薄,最多為少卿止血,若論愈合恐怕還得高深的術法才可。”
其中那位妖醫前不久曾因為試藥中了毒,眼下毒還沒排除體內,無法動用龐大的法力支撐。
“如若不然,老朽倒是有個術法,可以在少卿傷處試一試。”
鐘鶴青道無妨,可九姬卻站了起來。
“是什麼法術?我用不用得?你且細細教給我,我體內妖力盛得很,我來試試!”
然而她這話一出口,男人便一口駁了回去。
“不要。”
“為什麼不要?”九姬不明地看向鐘鶴青。
男人神色有幾息變幻,卻沒鬆口。
“這傷雖然看起來厲害,但到底也隻是傷,哪怕攝於妖氣,愈合地慢一些,但一年半載這血肉總能長起來。”
他這樣說,凡人郎中在旁邊點了頭。
“若日日用藥,細細護理,大半年應該也差不多了。”
九姬卻不這般認為,“大半年才能長合,徹底愈合又要多久,如果用妖法能半月就讓你恢複,豈不更好?”
可男人還是搖了頭。
室內被草藥的苦澀氣味充斥其間,天色漸暗,室內尚沒來得及點燈,昏暗壓得人心口難受。
九姬不知道他為什麼就是不肯,他明明受的是妖傷,卻非要用凡人之軀來扛?
但他沒再說起此事了,隻是在她不解的怒視中,抬手,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腕。
“我有些餓了,阿幺能陪我一起吃飯嗎?”
他嗓音透著虛弱,九姬還想要再半訓半勸他幾句,可卻在他投來的堅決又輕柔的請求目光裡,隻能作罷。
她抿著唇瞪著他摸了摸,終是在那輕柔的視線裡坐下來,悄悄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。
“吃就吃。”
男人聞言垂眸輕輕一笑。
......
庭院外,彥麟目光從鐘鶴青房中收了回來,深吸一口氣吐出,轉身離開了庭院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