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孫道長知道雙姒姑娘眼下在何處嗎?”
孫元景一頓,他不光知道,他剛從雙姒算命的地方回來。
隻是雙姒姑娘在何處,鐘少卿不問旁人,專程來問他,是看出了什麼嗎?
孫元景臉色有些尷尬,但還是誠實地告知了雙姒的位置。
他說完,想問一下少卿有何事尋雙姒姑娘,話沒出口,這位少卿就轉身離去了。
*
縣城集市東口。
午間下起了雪,哪怕是集市,行人也稀少了些。
雙姒坐在算命攤前,裹了兩層大衣,還覺得寒氣直往衣襟裡鑽。
她止不住地咳嗽了幾聲,旁邊賣雞鴨的大娘便道。
“這麼冷的天,身子不好還出門算卦?姑娘這般得不償失。”
這樣勸慰的話,雙姒方才已聽那位孫道長說過了,不過孫道長還送了她幾道暖符,雙姒這會拿出來貼在前胸後背各一張,登時暖了許多,咳嗽也緩解了下來。
好一陣都沒有人來尋她算命了,若是過會天色晚了還沒人,她也隻能回去了。
但此時,來了一人,站在了她的卦攤前。
雙姒抬頭看去,愣了一愣。
......
鐘鶴青將雙姒請進了旁邊的茶館裡,讓小二奉上熱茶,說明了來意。
他想讓雙姒幫他算一卦,為自己,也為九姬。
雙姒聞言沒有太過於驚訝。
她雙手抱著茶盅暖了暖,她說她其實早就替他和九姬,大約地算過一遍了。
彼時的卦象上,兩人的命線反複糾纏,但最後都沒入到了白霧之中。
“後麵的,我也看不到了。”
鐘鶴青聽聞命線的糾纏,便頓了頓。
他問雙姒,“那還能再算一遍嗎?”
“這自是可以,若是九姬也在,可能看得更多一點。”
但鐘鶴青並不準備讓九姬知道。
雙姒了然。
她自葫蘆下麵解出三枚
銅錢(),銅錢在她手下驟然幻化出無數幻影(),每一種變幻,都仿佛一種人生的際遇與可能。
須臾之間,三枚銅錢拋下又落定,落在了雙姒麵前。
命數已定。
她緩緩閉起眼睛,以靈台之中的冥眼看了過去。
鐘鶴青自然無法看到,雙姒都卜到了什麼。
可下一息,他卻見雙姒額頭滲出了細汗,汗珠啪嗒滴落的瞬間,雙姒睜開了眼睛。
她什麼也沒說,隻是皺眉向鐘鶴青看去。
鐘鶴青見狀,眸色落下,心中已明了三分。
*
山之阿。
九姬把那虎精“王道長”的事情說了。
她說到鐘鶴青算到了作惡之人就在附近冷眼旁觀,然後設下陷阱,孤身以自己為餌,這才引得那人上鉤,一眾長老都倒吸氣。
易長老更是道,“少卿料事如神咱們是都知道的,但這般,也太以身犯險了。”
他長歎一聲,“不過話又說回來,若非是少卿放出自己作為誘餌,那作惡的虎精還不知道隱遁去了何處,此人不露麵,我們在明他在暗,之後還不知要有多少麻煩?”
隻有千日做賊的,沒有千日防賊的,這一下讓山之阿看到了暗中之人的麵目,不可謂不重要。
洪長老也道,“少卿這一招雖險,卻替山之阿解了後顧之憂啊!”
九姬怎麼不知他這一招出奇製勝,可想到彼時的驚險,她汗毛都又豎了豎。
她對那人的行徑,隻有三個字評價。
“他有病。”
眾長老:“......”
九姬不想再說這個了,她倒是想到了“一不留神”弄死那虎精的事。
她說自己彼時被另外的力量裹挾,一時沒收住手,弄死了那虎精。
“是有人想殺人滅口,還是另有目的?”
九姬更傾向於是有人想要殺人滅口,但嫦熙卻道不一定。
“三太子殿下說他覺得此人和虎族的丞相琥尊,相貌有幾分相似。我倒是聽說,琥尊有個一母同胞的弟弟,會不會是此人?”
易長老也曉得這情況,“如果真是琥尊之弟,那恐怕山之阿要同威臨城結仇了。”
但洪長老卻不這麼想。
“結仇又如何?他們虎族的人在山之阿連番犯事,這儼然欺負到了我們頭上,難道還怕結仇?”
九姬也是這般想。
“事已至此,虎族就算真有心針對山之阿,妖廷也已經知曉了。我倒是想看看,他們要怎麼跟鹿君交代。”
先看看虎族怎麼解釋,再商議山之阿後續的作為。
不過嫦熙還是提醒九姬。
“我暗中查過,那滸宗約莫就是受了虎族的意思,想要爭奪山之阿城主之位,如今又有了這番事,主君千萬小心,莫要丟失了妖君賜下的兩件法寶,那可是妖主的象征。”
青珠之鏈和城主印璽。
妖界是以妖力為
() 尊,得者得妖主寶座。
九姬曉得,“我一直戴在身上,放心吧。”
說完此事,九姬又提起了眠水湖底靈氣湧出的事。
這可是大喜,莫說那三縣的妖彈冠相慶,連山之阿都感受到了風裡的靈沁之氣。
九姬不由地交代嫦熙。
“丞相不若安排下人手去,把整個山之阿從前的靈脈,重新查上一遍,也許還有靈脈重啟也未可知。”
她笑起來。
“畢竟天下靈氣流轉不息,三百年河東,三百年河西,如今也該輪到我山之阿了!”
眾人聞言都目露了喜色。
山之阿沉寂多年,是不是真的要熬出來了!
*
九姬沒在妖宮宿下,返回到高坪縣的時候,見鐘鶴青仍在他的下榻院落裡。
她把步子放輕,悄悄溜進了房中,凡人的耳力完全聽不到她的貓步。
她直到溜到了他身後,剛要突然拍他一下,把他手中理著的書都嚇掉。
不想他正巧放下了書來,拿起了一隻小匣子。
他打開匣子,流光溢彩滿室。
他沒有發現她,隻是看向那塊他要送給她、卻又被她退回來的貝牌。
九姬當時正在跟他又或是跟自己較勁,所以才把貝牌還了回來。
不過眼下,他若是再給她,她必然收了的。
可他看著那塊刻了繁複花紋、卻不能起效的貝牌,仍舊放回了匣子裡,連同他諸多的書冊一道,放進了書箱裡。
九姬不由出了聲。
“你怎麼放起來了,不是給我的嗎?”
她聲音突然出現在他耳後,男人一頓,轉身看到不知何時進來的人,正睜著眼睛等著他回答。
九姬正等他回應,不巧這時,廖寺丞忽的來尋他。
九姬隻能先放了他去。
“你先去吧,我在這兒等你。”
她轉身跳坐上了他的書案,從他的書箱裡翻了翻,把那塊貝牌掏了出來。
貝牌拿在手上的瞬間,九姬妖力自掌心而起,那塊貝牌就像是乾皺的綢緞遇到了水,瞬間舒展開來。
貝牌貫通,九姬看到靈氣緩緩流動了過來。
她把這塊他給她親手刻的祈吉貝牌,掛在了腰間。
她翹著腳,坐在他的書案上,莫名就想到了眠水那日,她慌亂之後撲上去的親吻,和他彼時說得沒有完全準備好的回吻。
那會沒準備好,眼下呢?
思緒一掠,他就從外麵撩了簾子走了回來。
回來第一眼,就看到了她掛到了腰間的貝牌。
九姬勾了勾嘴角,突然問了他一句。
“你準備好了嗎?”
鐘鶴青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九姬見他眸色了然,緩步上了前來,突然又後悔了。
壞了,她好像還沒準備好。
可她問都問了,怎麼還能又縮又慫?
她不知要怎麼辦才好,乾脆心一橫,把眼睛閉了起來,翹著踢來踢去的腳也不動了。
鐘鶴青看到她小臉被房內的炭火一熏,紅彤彤的,櫻唇有些不自然地不知如何是好。
他心下軟成一片,神色卻在她不見的地方,星月墜落一般暗了下來。
他輕輕吻上了她的唇,好似羽毛落在唇上。
九姬還以為他會攻城略地,沒想到溫柔如羽。
九姬額頭上的小汗毛都支棱了起來,她有點熱心跳有點快,好像數百隻狸奴在她心裡練爪子一般,撓來撓去的。
好在他及時停了下來。
九姬在心裡暗暗讚了他一聲,他可真是懂得把握時機呀。
隻是她還沒睜開眼睛,就聽見他開口輕聲道了一句。
“阿幺,我......要回東京了。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