蜀祿帶著人手立刻去了無人村落的祠堂外。
可這錯落一片寂靜,祠堂更是一個人影都沒有,隻有地上金吾棲身的罐子碎片。
“竟然逃了?!”
蜀祿立刻命令嗅覺敏銳的鼠妖嗅了來。
那鼠妖問到他們之前確實在此,但不久前離開了,他一路指著下山的方向,“往那邊去了!”
既然能嗅到殘留的氣息,蜀祿便不再擔心,他讓此妖引路,眾妖一路跟隨氣息尋了過去,一直尋到了本地的道觀附近。
這道觀裡隻剩下些快要入了土的老道士,他們這些老道不願意離開穎陳州,誓要與這片土地共存亡,早就惹得東方氏不滿了。
這會蜀祿見九姬和鐘鶴青一行,既然到了這道觀裡麵來,那乾脆將老道和他們一網打儘,也落得清靜。
蜀祿仗著人手不少,直接讓人在外圍包抄了道觀。
他倒是不急著上前,準備給道觀裡麵的人來一個出其不意。
他先叫了兩個動作輕盈的鼠妖到樹梢、牆頭上刺探裡麵的情形。
隻是這兩個鼠妖剛一上去,就急急奔了下來。
“那道觀裡在超度,剛剛擺出了超度的陣法,好似正要超度那罐子裡的陰命!”
蜀祿一聽,兩眼都迸出了精光來。
他此時再顧不得從外圍慢慢包抄。他隻聽那二十三條陰命還沒有超度,那麼就有機會立時奪回來,隻要奪回這些陰命,那還有機會找到賣油婆補成二十四條,就算那罐中妖鬼散了,也不耽誤明日陣法開啟!
蜀祿仿佛看到了自己將功補過的大好機會,再慢一點,陰命魂魄就要被超度乾淨了。
他立時傳下話去,“不必包抄,快去搶奪陰命!誰奪來的陰命最多,之後尊主必有重賞!”
這些妖無不是跟在想來凡間立些功勳的,聽見這話,再沒有一絲猶豫,直奔那道觀裡的超度陣法而去。
隻是這時,蜀祿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太多。
但他方才一激動,話都說了出去,現在想要重新思量也已經來不及了。
他隻見自己手下的十幾隻妖,朝著那超度陣法裡麵的青色魂霧就衝了過去。
然而就在他們抵達的下一息,道觀院中倏地平地拔起金色法罩,這金色法罩自八方點位穩穩而起,陣陣罡氣驟然吹散了裡麵的“青色魂霧”,那根本不是什麼魂霧,而是吸入之後就會令妖渾身癱軟的藥霧。
中計了。
蜀祿大喊了一聲“快撤離!”
() 但已經晚了。
先是那些妖倉促之間吸入了藥霧(),渾身出現了無力的征兆⒛(),且被罡風打到,更是頭暈目眩。
更緊要的是,這道觀裡看著不起眼的老道長,蜀祿口中即將如土的老道們,此刻竟然三三兩兩地聚在金剛罩的八方點位上,用他們微弱的法力,相互幫扶相互助力著,生生結成了金剛鎮妖陣法!
似李老道長這等還算有些本事的,獨自支撐住了一方點位。
拚命注入的法力,幾乎將他本就蒼老的身子掏空,發間殘存的青絲也在這一瞬間,全部變成雪白的銀絲。
青絲瞬間變白發,他已經把自己所有氣力、法力和精力都注入進來了。
而其他各個方位的那些顫顫巍巍的老道長們,也都一樣地拚儘了全力。
他們一直沒有離開,他們還想守住這片家園。
他們這一刻,隻覺自己回到了那些紮著馬步、畫著符籙的少年修道之時。
除魔捉鬼,守護人間。
老道長們低吼著一起用力將陣法結得堅不可摧。
身在其中與他們一起結陣的年輕道士孫元景,眼眶莫名一熱。
這就是師父最希望他清心靜氣、堅韌持守的道心吧。
孫元景深吸了一氣,法力與老道長們凝在一起,他轉頭像九姬和雙姒喊去。
“鎮妖的事交給我們,煩請二位一力將那蜀祿捉拿!”
他這話喊出,九姬和雙姒皆應了聲。
鐘鶴青方才,故意把超度的地方布置在了道觀裡。
而他隻讓老道長們做出超度的樣子,實則暗中布置了鎮妖法陣作為陷阱,他料想若三山山莊有人追來,看到正在超度的陰命,必然會前來搶奪,到時候便可一網打儘。
而他所料,竟然真的發生了。
而且來的,還是蜀祿。
九姬和雙姒應聲直直便往當頂蜀祿的所在而去。
蜀祿中了這計,又氣又急,他平生正是因著兢兢業業、謹慎行事,才能有了如今地位,卻沒想到第一次玉鼠洞宮失竊,他在九姬手裡栽了大跟頭,這一次,竟然還在這幫人手裡中了陷阱。
新仇舊恨像是翻滾的浪湧,湧在他心頭。
他看到了九姬和雙姒朝著他奔了過來,可那又如何?
那九姬不久之前在琥尊手中幾乎被打死,重傷之下還有幾分功力?
至於她那胞姐,天生的妖丹殘缺,自己都要死了,還能前來捉他嗎?
他毫不畏懼地與兩人正麵對了上來。
“你二人一起上吧,我蜀祿今夜先殺了你們,再滅了那群老道。”
誰都彆想活。
他手中幻出一柄長弓,刷刷三箭齊發向兩人射去。
三箭發出,全部射了個空。蜀祿倒也不甚意外,可他定睛看去,卻見那九姬和姐姐雙姒,方才避箭閃身,怎麼直接在夜空裡閃沒了影?
蜀祿不由去尋兩人身影,隻聽破空聲忽然而至,一鞭
() 破風而來,直接抽向他的後背。
蜀祿倒吸一氣,急忙避閃,憑著靈巧的身姿堪堪躲了過去。
接下來,又是幾鞭猝不及防地就響在耳畔。
而鞭聲之中,還有銅錢細細索索交疊的聲音,那些銅錢如同疾風裡的冰雹,一陣一陣撲麵而來。
他先是被一鞭抽破了手臂,又被兩枚銅錢,打在膝蓋上,險些跪倒在地。
怎麼回事?
那九姬不是剛重傷不久嗎?還有她那胞姐,不是妖丹殘缺的弱症嗎?
怎麼兩人一個恢複了大半的功力,另一個則克服了病弱的殘軀?
蜀祿不敢相信,但他接著又受了幾下,身上累計下來的傷痕灼燒著痛到了心頭。
在這樣下去,他非但不能斬殺了那兩隻狸妖,反而被會狸妖弄死。
蜀祿這麼一想,直接不再同兩人拚命。
那些小妖他也管不了了,既然殺不了她們,不若立刻保存實力逃遁要緊。
至少,還能給琥尊報信!
然而他念頭剛起,就聽見了一個凡人的聲音。
“阿幺,這蜀祿恐怕要跑了,快將此妖拿下。”
是那鐘鶴青。
此人猜中了他的心思。
蜀祿更急起來,但他轉念一想,突然有了個主意。
他頓時循聲向著鐘鶴青的方向看去——小小凡人不自量力,以為自己和妖一樣法力卓著嗎?
如果他抓住了那大理寺少卿鐘鶴青,這道觀內外所有人和妖,是不是都要聽他差遣了?
蜀祿隻覺看到了曙光,他倏地化成了原身鼠的模樣,往地縫鑽去,直奔鐘鶴青開口的聲源之地。
他感覺背後有人追來了。
“站住!”是那白狸貓。
蜀祿卻越發奮力向前,一抬頭,他已經看到了那凡人的錦袍。
蜀祿縱身一躍,就將要這凡人抓撲在手。
誰料他一躍而去,卻看到了一隻站在樹梢上的狸花貓。
狸花貓棕金色的眼眸亮了起來。
下一息,她徑直躍下樹梢,一爪攜著天然壓製的威力,重重打在了他身上。
蜀祿一口血猛地吐出,化會人形癱倒在地。
而九姬和雙姒也都化成了人的模樣,九姬一條鞭子甩過來,輕鬆纏住了蜀祿的脖頸。
雙姒則走上前來,忽的控住他的魂魄,手中使出一物強行鎖了上來。
“你給阿吾上的魂鎖,此刻,我還給你!”
姑娘話音落地,蜀祿真個人都震顫了起來,魂鎖扼住魂魄的同十倍於肉身,不過須臾,他就已經無力再做任何的反抗了。
這時,那位凡人少卿才緩步走上前來。
蜀祿今夜兩番中了他的計,此時看向這凡人,莫名就沒再敢小覷。
鐘鶴青靜默地看了他一眼,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。
“在眠水湖畔,琥尊之弟琥榮其實是你殺死的吧?”
蜀祿一愣。
九姬一鞭子摔倒了他身上。
“是不是你那時偷偷加注妖力在我刀下,殺死了琥榮?然後到琥尊處陷害我,借他之手,讓我死無葬身之地?”
兩人問出去,見蜀祿沒有否認,已經得到了答案。
蜀祿早已被魂鎖折磨得無法動彈了,他勉力道了一句。
“你們殺了我吧。”
九姬聞言,當即就要下手。
但鐘鶴青卻淡淡道了一句。
“不,我們不會殺了你,隻會將你送去九洲王城的妖廷,你覺得依照妖廷律法,會叛逆流放枯海多少年?”
枯海,那是讓人生不如死的地方。
而他所犯之罪,隻怕流放上百年都不會放出......
蜀祿眼瞳顫動了起來,恐懼直擊他的魂魄。
鐘鶴青見狀,才又開了口。
“若是想要減刑,宮司不若識時務一些,把你知道的明日虎族和東方氏的籌謀,都說出來吧。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