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,會寂寞嗎?” 方墨此話一出,頭頂上空的劫雲似乎愣了一下。 原本即將劈落的雷霆也停滯在半空中。 天道已死,另一道天劫也被斬殺,如今隻剩它自己了…… 方墨察覺到蕭索悲涼之意,鼻子一酸,險些落淚。 以他即將突破合體期的境界,已經能與天劫的意誌產生一絲共鳴。 天劫的悲傷情緒,他也能感同身受。 一滴淚水悄然滑落。 既是為眼前的天劫,亦是為了天下蒼生。 天道一死,此界將再無飛升者。 不僅如此,他通過天劫意誌得知,沒有天道維持,這個世界將會迅速走向衰敗,直至滅亡。 他想起了田忠一家,想起被當成炮灰的花玲瓏,想起桃花鎮那個嫌他們不懂得品桃花釀的店小二,想起對麵客棧那個擦桌子的夥計,還有他認識的那些人…… 終有一天,芸芸眾生都將隨著這個世界走向滅亡…… 一人一雲停在虛空,相顧無言。 遠處的李修儒暗自歎息,眼底閃過一絲愧疚。 明知道尹千秋有所圖謀,可他卻隻能被動防守,導致最終被對方算計,誅殺天道…… 不知從何時起,那道豪放瀟灑的身影已經開始佝僂,仿佛一位挑著重擔的滄桑老者。 寧漫心看在眼裡,心疼得緊。 於是輕聲安慰道:“敵暗我明,防不勝防。這不是宗主的錯。” 李修儒遙望天際,沉默不語。 最終天劫並沒有降下雷霆,默默離去。 方墨心有感悟,悲憫之情更甚。 天地間一道玄妙氣息悄然落下,與他的神魂融為一體。 合體的過程並沒有傳聞中那般艱難,一切仿佛水到渠成一般。 突破境界之後該有的雷劫也沒有出現。 雷劫與天劫不同,屬於天道為了淬煉和淘汰修士而臨時召喚出來的“一次性生物”,就相當於一道符籙,用完就會消失。 如今天道已死,雷劫自然也不會再出現。 沒有雷劫的淬煉,今後的修士質量就會急轉直下,參差不齊。 方墨察覺到體內似乎多了一道心懷天下的意誌。 “這,就是我的道麼?” 猛然回想起前世讀到的一句話: 俠之大者,為國為民。 心懷天下,是為俠道! 這個念頭閃過,他的頭皮一陣發麻,心底湧出各種情緒。 憐憫,憤怒,倔強,不甘,悲涼,無奈…… 為死去的天道,也為這天下蒼生。 或許是受到那股悲涼之意的影響,又或許是因為得知這個世界將會走向滅亡,方墨此時情緒翻湧,心如刀絞,悲痛之情無以複加。 原本受《太上無為心經》壓製的魔氣再次爆發! 李修儒瞬移到方墨身邊,立即出手鎮壓。 發現方墨的神智依然清醒,李修儒和寧漫心這才放下心來。 李修儒雙手背負在身後,衣袂無風而動,語重心長地說道: “大道萬千,殊途同歸。 你我皆是凡人,初入修道之途,磨難辛酸無可避免。 既然天道法則授予你俠道,說明此道最適合你。 如今天道已死,我等當砥礪前行。 這天下仍需要有人來守護。 繼續揮劍吧。” 李修儒說完轉身離去。 不知不覺間,背影變得愈發蒼老,原本灰白的頭發不知何時已經染白了一大半。 方墨佇立良久,收拾好情緒,回到密林中心繼續揮劍。 這次他驚訝地發現,自己每一次揮劍,師尊的劍意就會有一絲融入他的神識。 他也因此感悟到李修儒當初的心境:鎮守封印,守護人族! “這就是師尊的劍道麼……” 想起師尊李修儒獨自鎮守鳳鳴山數萬年,何其枯燥,何其寂寥……卻無怨無悔! 若不是心懷天下,誰會甘願奉獻自己的一生? 身為天下最強的劍仙,本該意氣風發,縱橫天下,可他的師尊卻選擇默默無聞…… 以對方的實力,恐怕早就達到飛升之境了吧! 卻為了守護人族,強壓境界數萬年,本該在壽元將近之時飛升突破,沒想到卻誤殺天道,導致飛升無望……不知師尊現在是何種心情? 悲戚?愧疚?無奈? 之前那尹千秋老賊不知潛伏了多久,恐怕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破除封印,打開魔界入口…… 想到尹千秋,方墨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:他可以把神通分享給師尊,對方能發揮的威力可比自己強多了! 他急忙跑去尋找李修儒。 此時李修儒正坐在一座山峰上看夕陽。 看著對方有些佝僂的背影,方墨心中猜到了什麼,眼眶有些發紅。 “師尊,你是不是……” 李修儒沒有回頭,聲音不再像原來那般中氣十足,此時就像個乾枯瘦弱的小老頭: “不錯,為師壽元將儘。” 方墨步履沉重,緩緩走到對方身旁坐下。 夕陽餘暉灑落在兩人身上,靜謐,且帶著幾分淒涼。 日落之後,明天還會再升起。 那他的師尊呢? 方墨遙望著天邊的落日,心情愈發沉重。 恩師遲暮,殘陽如血。 “您不該給徒兒灌輸修為的。” 李修儒笑道:“與此無關。為師本就壽元無多。” 方墨想起吞天鼎內還種著長生樹,急忙讓方小穎催熟。 “師尊,這是長生果,煉化一顆便可延壽千年。” 李修儒眼裡閃過一絲訝異,搖頭笑道:“收起來吧,為師用不上了。” “為何?”“為師早在三萬八千年前就已達飛升之境,當時為了防止被天道針對,強行將自身命數與天道綁定,如今天道已死,為師遭到反噬,也將身死道銷。” 方墨心神一震:將自己的命數與天道綁定? 那豈不是與天同壽!? 師尊當年得有多牛逼才能乾出這種事!? 同時他也反應過來:尹千秋老賊此計甚毒!原來那老賊不僅是想借師尊的手斬殺天道,更是為了置師尊於死地! 簡直一箭雙雕! 但隨即他又湧起一股強烈的悲傷之意。 “師尊,真的沒有辦法了麼?” 李修儒轉頭看了他一眼,露出寧靜祥和的笑容: “為師活了四萬八千載,早就累了。讓為師休息一下怎麼了?” 方墨沉默不語。 李修儒望著天邊的殘陽,歎息道: “為師,愧對天下人啊……” 話音未落,李修儒的身形逐漸消散。 遠處殘陽悄悄墜落,整個莽荒界逐漸被黑暗籠罩。 方墨喉頭哽咽,嘴唇輕顫,視線逐漸模糊。 他感覺自己竟然跟個娘們似的,特彆想哭。 媽的,娘們就娘們吧! 方墨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淚水。 哭聲震天。 ()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