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門之隔其實隔絕不了太多的聲響。
齊安的聽力本就異於常人,他能聽見很細微的聲音,螞蟻爬過樹葉,蜘蛛吐絲的聲音在他耳中放大。
所以,一門之隔,她捂住嘴巴壓抑不住的嗚咽也能傳進他的耳朵裡。
一滴滴眼淚掉落,打在她的衣服,皮膚上,清晰可聞。
她又在哭了。
齊安低下頭注視著門板,仿佛這樣就能穿透門板看到裡麵抱膝坐著的徐秀青一般。
她小時候受了委屈便喜歡躲在黑暗裡抱著膝蓋紅眼睛,縮成小小的一團,可憐極了。
她現在也是這樣。
真是長不大的孩子。
齊安很無奈,心軟成了漿糊。
可他已經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找到她跑到她的麵前,抱住她,安撫她,撫平她的委屈。
因為,她現在的悲傷來自他。
她不想見他。
山上其實沒有那麼多草藥可采,村子裡也沒有那麼多患病的人要醫治。
而他這幾日,也並沒有離徐秀青太遠。
他會些拳腳,雖然他生就一張溫和雋秀的臉,但能隻身一人去深山采藥的他,功夫其實並不比齊康差。
這些徐秀青是不清楚的,她從未詢問過,因為不在意也沒有關注過。
她本來就隻關注齊康的。
齊安這幾日都躲在離院子不遠處的大樹上。
幸好是夏日,枝葉繁茂,他穿身青綠色的衣裳,便能藏得很好,雖然蚊蟲也多,但驅蟲藥灑下去也便沒了煩惱。
他不放心她。
村子裡的潑皮惡霸都被他好心照顧了一遍,基本上絕了騷擾的可能,不過還是要防止有漏網之魚。
齊安也不放心她自己獨處,怕她觸景生情,怕她即便有了孩子也會想不開。
他窺探著她的生活。
看她翻閱本草綱目,對照著他采集的藥材自學,聽她背誦常用的草頭方子。
看她去齊康的院子打掃落葉,隻是這兩日,她去得愈發勤了,還會蹙眉沉思許久。
每當這個時候,齊安心中便澀痛不止但他不舍得移開目光。
但每到夜晚,他又會情不自禁地走到她的房間外停駐。
她在屋子裡輾轉反則他都能聽見,他想問她為什麼難以安眠,想給她一些助眠的熏香……
但他停在她屋子外,不敢出聲,她怕是不想見他。
但徐秀青發現了他。
她會害怕他吧,他像個見不得光的老鼠,躲在暗影中窺探著她的生活。
他笑得淒苦,不願去麵對她排斥厭惡的眼神。
但徐秀青沒有。
她沒有開門,也沒有出聲驅趕他,甚至她裝作不曾發現他。
她蹲在黑暗裡環抱著自己的委屈,與他隻有一門之隔。
她的呼吸聲,哭泣聲都無比清晰,比她睡著時候隔著牆壁,他聽到的要清晰許多。
他不舍得離開。
於是,他這個見不得光的老鼠貪婪得日日前來窺探。
他是變態吧。
明明她已經害怕得蹲守在門前提防他,她自己害怕得哭了。
可他還是不舍得走。
明明隻要他離開,她就會回去入睡,這是第一天他就發現的。
齊安覺得自己惡劣極了,這種負疚感讓他白天愈發不敢在她麵前出現。
青鴉將自己分成了兩個部分,清醒地看著自己躲在齊安的影子裡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的“神祇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