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個人關上了門, 肆無忌憚地當著蘇碧曦的麵說這些話。
在他們眼裡, 蘇碧曦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, 癱在床上的癱子,根本沒什麼可以顧忌的。
如果是正常人,他們還擔心一下,蘇碧曦會用手機壞事。
一個癱子, 根本沒辦法動彈。
蘇碧曦的大嫂餘藍請的這個心理醫生, 他們已經做過了謹慎的調查。
這個心理醫生極為擅長催眠術, 可以在無形中讓一個人神誌不清,根本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。
他在這一行裡麵早已有了數不清的案例,餘藍實在不怕他會出賣他們。
誰手上都不乾淨,要死一起死。
雙方是利益共同體, 一旦誰出了事,對方都有被舉報的風險。
這才是最穩妥的合作方式。
蘇其振欠了國外公司幾個億的債, 要不是要蘇家的背景撐著,早就跳樓一了百了了。
這個時候,他的好大哥教出來的好女兒, 變成了一個癱子也就罷了,還扒著錢不放, 寧可給不相乾的外人,也不救濟一下他這個親叔叔, 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。
餘藍就更咽不下了。
身為蘇家長房的長子長孫,她兒子可是蘇家堂堂正正的下一代,蘇家所有東西都是他們的。
幾個億的錢能做什麼, 就算是個三歲小孩子都能清楚。
但凡是一個正常人,沒有人能眼睜睜看著這筆本來屬於自己的錢被捐給毫不相乾的外人。
這是一個什麼年代?
為了五十萬,就有人能乾出殺害親生父母的事。
餘藍是被婆婆跟丈夫狠狠說了一頓沒有錯,也是被冷落教訓了。
她一千遍地認錯,給蘇碧曦伏低做小,給她賠禮道歉。
一轉頭,她就去找了蘇其振,“阿振,你的情況我了解。不是我不幫你,而是這筆錢實在是太多了,我手下根本動不了。不過我沒有這筆錢,阿鶴有啊。你難以想象,阿鶴從出事以後,就跟開了竅一樣,搗鼓那筆基金,從一億多硬是翻到了五個多億啊。”
蘇其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阿藍,你說多少錢?”
“至少五個億”餘藍自己的眼裡也有震驚跟無可遏製的貪婪,“我聽見你大哥跟爸爸打電話說,阿鶴名下的基金有很多人想投資,現在阿鶴全額擁有的就有這麼多錢。”
僅僅兩年,蘇碧曦一個女孩子就掙到了這麼多錢。
再這樣下去,就算是富可敵國,也未嘗不可能。
蘇碧曦坐擁這麼多錢,做什麼不好。
就算是癱子,也能把錢撒著玩兒,偏偏想不開,要去送死。
女人之間的緣分是十分微妙的。
餘藍是跟蘇彬檀經人介紹,相處了一段時間,覺得彼此合適,才戀愛結婚的。
他們的感情基礎,與其說是感情,不如說是合適。
這樣的開始,就決定了他們的感情與其說是愛情,不如說是親情。
餘藍在第一次見到蘇彬檀的時候,就聽見這位文質彬彬的青年提起很多次他有一個小妹妹阿鶴,阿鶴多麼可愛,多麼乖巧,多麼漂亮。
餘藍當然不可能對一個才幾歲,素未蒙麵的小孩子有什麼好感或者惡感,隻是認識到了,蘇碧曦對於蘇彬檀,對於蘇家來說,究竟有多麼受寵。
她自己就是獨生女,當然能夠體會這種萬千寵愛的幸福。
等到她真正確認了蘇彬檀,認識了蘇家其他人,心裡就不那麼美妙了。
在家做女兒,跟嫁到婆家做媳婦,是截然不同的。
婆婆宋宜跟她一樣出身高門大戶,家世不僅不比她差,甚至因為自己的能力,根基比她深厚得多,又生下了蘇彬檀跟蘇碧曦。
蘇彬檀是蘇家第三代的長孫,蘇碧曦是第三代唯一的孫女。
蘇家但凡有什麼好東西,都是緊著蘇碧曦的。
哪怕餘藍懷著孩子的時候,宋宜得了什麼上好的野生蜂巢,也是儘拿去給蘇碧曦進步,好似沒有她這個懷著身子的媳婦一般。
蘇碧曦逢年過節,長輩使了勁地給紅包給產業,而餘藍反倒是要給蘇碧曦紅包的那一個。
同樣是平輩,在家裡都是千嬌萬寵的女兒,儘管餘藍知道這是出嫁之後必然的區彆,到底還是意難平。
嫂子跟小姑子的關係,從來都是如此微妙的。
等到餘藍的兩個兒子出生,婆婆宋宜不幫著帶,她反倒是謝天謝地。
他們這種人家,如何會缺保姆帶孩子。
婆婆過來,反倒是會讓婆媳關係緊張。
可是等她抱著孩子去祖宅裡麵,看著宋宜給蘇碧曦縫衣服,盯著她吃維生素鈣片,早晚壓著她喝核桃奶——蘇碧曦不喜歡喝純牛奶,宋宜便給她加了核桃乾果。
他們這些人,沾著蘇碧曦的光,因為蘇碧曦秋冬每天都要喝杏仁露,金銀花露各種降火滋補的東西,宋宜才會記得給兩個孫子也留上一碗。
更彆說從蘇昌,蘇其慕,宋宜,蘇彬檀,到宋家人,都想著法子給蘇碧曦找好吃的好玩的。
今天是明朝的花片,明天是清朝的博古架,後天是唐朝的畫。
他們什麼時候這麼緊著過自己,緊著過她兩個兒子。
世間之事,不患寡而患不均。
餘藍再大度,自己也就算了,絕不能看著自己孩子吃虧。
自己的丈夫蘇彬檀,把小姑子當成女兒一樣疼。
蘇碧曦小時候,蘇彬檀每天回來都要抱著她,親昵地問她,“哥哥的阿鶴寶貝今天都做了什麼啊?”
餘藍見了這一幕,當時就在想,自己馬上要生一個女兒,把蘇彬檀的視線從蘇碧曦身上奪過來。
可笑的是,彆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,她生了兩個兒子。
就算餘藍再蠢,也知道兒子不能跟女兒一般養,要把兒子養成頂天立地的男人。
等到蘇碧曦真得出事的時候,她在過去醫院的路上,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,露出了一個明媚而愉悅的笑容。
一直壓在她心中的大石,陡然落地。
隻是她沒想到,蘇碧曦腦子被驢踢了,竟然要把名下所有的財產全都捐出去,公公婆婆跟丈夫竟然還非常同意。
這些人莫不是腦子都進了水,還是被洗腦了,才會蠢成這樣?
蘇彬檀因為這件事,跟她分房睡了足足一年,在過年回娘家的時候,才由她媽媽出麵說合。
這兩年多以來,她處處討好蘇碧曦,卻並不自己在蘇碧曦麵前出現。
她一出現,宋宜就會給她臉色看。
宋宜到底是婆婆,餘藍哪裡好日日都跟她頂撞,還要不要名聲了。
年深日久,蘇彬檀以為她已經想明白了。
男人總是一廂情願地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事情。
女人心中的芥蒂,怨恨,絕不會輕而易舉地泯滅,反而會隨著時間的推移,越發強烈。
餘藍從來沒覺得自己做錯了。
她這次來找蘇其振,為的就是拉下來更多的人。
法不責眾這個詞,在任何時候都是有用的,尤其是在家族之中。
蘇其振是蘇彬檀奶奶蔣英的小兒子,是她最寵愛的小兒子。
蘇其振現在的困境,是蔣英心上的一道坎,根本過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