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幾日外麵都是雪,天冷路滑, 蘇碧曦又有著身孕, 他恨不得蘇碧曦日日躺在床上。雖然後殿離前殿不用走雪地, 可是他一聽見蘇碧曦來了,便立即迎來了偏殿,瞧見是辛元在一旁,便問道,“可是有事?”
蘇碧曦被劉徹攬著往正殿走去,撇了劉徹一眼, “走的都是有屋簷的廊道, 又隻是在宣室殿, 怎麼就走不了呢?”
“風這麼大,你受不得寒。今兒早上, 你是幾時起來的, 賴了多久?”劉徹失笑,敢情這還是他的不是了, “你好一陣子不願意出門, 忽然出來了, 我能不憂心嗎?”
“人在家中坐, 禍從天上來,我有什麼法子?”蘇碧曦在軟塌上閒散地坐下, 見劉徹要吩咐給她端紅棗茶,立時搖頭,“今日不喝那起子紅棗茶, 日日都喝,嘴巴裡都是棗味兒,要喝紅豆湯。”
自從蘇碧曦有孕以後,口味變得奇快,劉徹早已經習慣她一日一個主意,隻要是對她跟孩子好的,他都慣著她,“好好,喝紅豆湯。”
蘇碧曦滿意地笑了笑,隨即指了指一邊的辛元,“跟陛下說說,這大冷天的,人不好好待在家裡烤火,儘在折騰些什麼。”
劉徹坐在案幾的另一側,時刻瞧著蘇碧曦,這才問辛元,“有事為何不來稟報朕,儘去攪擾殿下?”
辛元:“………”
陛下,我是翁主府統領,是殿下的人啊,你這一副嫌棄的口吻究竟是什麼意思?
辛元儘管心裡十分懷疑是否因為自己還沒成親,瞧著陛下跟殿下,總是覺得不得勁,麵上仍是正經地回話,先是說起了長信殿總管王信,“王信對王氏一族有怨,也明白太後已是日薄西山,便暗地裡向我們投誠。”
隨即他便說起了田蚡跟王太後欲用巫蠱向蘇碧曦下手之事,末了道,“此事過大,王信便知會了我們。殿下吩咐……..”
他瞧了一眼蘇碧曦,蘇碧曦接口,“我讓王信把魏其侯的頭發,給了田蚡。”
蘇碧曦話一說完,辛元便目露擔憂地看著劉徹。
無論巫蠱有沒有用,蘇碧曦這麼做,已經是借著田蚡的手在鏟除魏其侯跟竇氏了。此事說小了,不過是順水推舟,說大了便是黨同伐異,就是實打實的黨爭了。
田蚡是劉徹的舅父,竇氏是太皇太後的母家,劉徹究竟是個什麼心思,會不會因此怪罪蘇碧曦,實在不好說。
這樣醃漬的事情,殿下卻直言不諱地告知了陛下,殿下這是打著什麼主意?
誰知劉徹聽完了蘇碧曦的話,一直陰沉地過分的臉如同鍋底,一下便砸了手邊的杯盞,“巫蠱!他們竟然敢對你用巫蠱?你還懷著身子,莫非這不是阿母的孫子?阿母他們這是瘋了!”
劉徹簡直怒不可遏,氣憤到了極點,額頭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。
君兒是他親封的漢室皇後,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,現下腹中更是有他們的孩子,這是他盼了整整十二年的孩子。
身為漢室天子,一直膝下沒有一個皇子,劉徹所承受的壓力,非常人能懂。田蚡也就罷了,王太後是漢室的皇太後,是他的親生母親,竟然枉顧他們的母子之情,枉顧漢室的江山國祚,要對君兒下手,危及君兒腹中的孩子。
若君兒誕下的是皇子,便是他心心念念的漢室皇太子,是他餘生必要傾儘全力養育教導的儲君。
他今年二十八歲了,大父孝文帝活了四十六歲,阿翁孝景帝不過四十七歲,換句話說,他很有可能隻剩下不到十八年的壽數。
十八年,隻夠他跟君兒的兒子長到十七歲。
劉徹十六歲登基,一路篳路藍縷,所受的苦楚,所經曆的磨難,渡過了無數差點就過不去的坎,深知作為漢室天子,要承受的豈止是這些?
他十六歲時候,阿翁就給他行了冠禮,帶著極大的擔憂跟不放心,離開了人世,還給他留下了諸多安排。即便如此,劉徹都過得如此艱難。
如果他也是阿翁的年紀離開人世,他跟君兒的長子,漢室的皇太子也是十七歲的年紀,年為及冠,還是一個小兒。
當年劉徹十六歲禦宇,若是沒有竇氏太皇太後扶持,能不能坐穩皇位,會不會被諸侯王謀逆,都是難以言說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