箕子一脈統治了朝鮮幾百年, 不是一點根基都沒有留下來的。且不說箕準本來就在馬韓虎視眈眈,就連朝鮮王城王儉城掌宮殿掖門戶,期門、羽林皆在其治下的光祿勳都是箕子的內應。
這是蘇碧曦布局了這麼多年,在朝鮮埋下的線。如今張次公跟辛元前來朝鮮, 就是為了收了這些線。
完成這個布局的人, 無論是身份還是謀算, 俱是缺一不可。張次公跟辛元作為從文錦翁主府時,就跟著蘇碧曦的人, 是漢室的萬戶侯, 未央宮衛尉這樣的天子心腹, 方能夠讓人信服。
“君侯謬讚了, 哈哈哈…….”
董金恒顯然並不介意張次公的這番話, 神態自若地畷了一口茶,“早就盼著天子來使能夠來朝鮮,與我王共商大事。萬沒想到, 竟然是君侯親自前來,可見天子之誠。”
“衛右渠這個小兒且不說不再向漢室朝貢,且竟敢勾結匈奴。彆說陛下不能容他,就連朝鮮也是不能容下他的。他一個人不想活不打緊, 這是要拖著朝鮮一塊兒陪葬啊。箕碩大王既然心向漢室, 願與漢室交好, 漢室肯定是知道好歹的哈哈哈…….”張次公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,不曾說一個多餘的字。
董金恒也不敢多說張次公什麼。
彆看這個萬戶侯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,可若是你把他當成一個傻子, 保準會被他騙得一愣一愣的。
現下已經是衛氏的朝鮮,他們畢竟勢弱。漢室是不管衛氏還是他們箕碩大王都爭相取得的助力。
無論還是支持他們,還是倒向了另外一方,都會對此番爭奪的結果產生翻天覆地的影響。
當初衛滿奪了箕子的朝鮮,之後也就是仗著漢室的財物跟兵力,才在朝鮮站穩腳跟,乃至於能夠欺淩周邊的小國。
箕碩的祖父當年丟了江山。時至今日,箕子這些年沒有一日不在籌謀著複國,將衛氏這些亂臣賊子趕出朝鮮。
這其中,漢室的支持,就是他們絕不可錯失的。
“君侯此番前來,帶了多少兵馬?” 董金恒謹慎地問道,這是一個事關大局的大事。
“還能有多少人?就隻有五百個,不多也不少”張次公把一杯茶硬是喝出了喝酒的模樣,偏偏嘴巴裡還覺得一點滋味也沒有,真是搞不明白這些人為啥那麼愛喝茶,“這茶啥味道也沒,也不知道喝個啥意思。”
侍立在張次公身後的小將蘇建眼睛微不可見地抽了抽。
君侯也就是不在長安,皇後殿下瞧不見他,才敢這麼發發牢騷。要是皇後在君侯麵前,君侯指不定要說多少遍茶多麼好喝,特彆是蜀茶簡直好到不得了的地步。
到了朝鮮,離開了長安,君侯就根本不顧忌這些了。
董金恒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,臉上的笑容絲毫沒有變化,“君侯自長安而來,僅帶了五百人,隻怕護不住君侯啊。”
“還不是你們那個糟心的大王鬨出的幺蛾子!”說起這事張次公就滿肚子怨氣,簡直能填滿整個荷花池,“就隻準帶五百人,多出一個都不成。搞得老子好像帶個一千兩千人就能平了這王儉城似的。也不瞧瞧多大的地方,老子還瞧不上了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.多累君侯了。” 董金恒強笑著打哈哈,接下了張次公的抱怨。
他們爭的可不就是在漢室看來,連他們一郡大都不夠的方寸之地。張次公這句話,實在讓董金恒不知道該如何應答。
漢室跟朝鮮之比,猶如蜉蝣螻蟻比之大象虎豹。蜉蝣螻蟻再如何掙紮,在大象看來,隻不過輕輕地一腳,就可以將他們碾壓成為齏粉。
他們朝鮮在如此強大的漢室眼皮子底下,幾乎是要看著漢室的臉色過日子。
不過張次公這樣的態度,也表明了漢室對於朝鮮根本看不上,沒有絲毫覬覦之心。
董金恒心裡苦笑,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