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朝鮮開始學習漢室, 也在端午祭祀屈子以來,朝廷就在籌備建造精巧的王船,以便祭祀之時, 衛右渠跟一眾王室中人可以登船觀看祭祀跟龍舟賽。
王室年年祭祀薩滿, 祭祀天神,祭祀祖先,現下祭祀屈子,早就厭煩了,每年都得折騰些新鮮玩意兒出來。
今年好不容易將王船弄出來了,本來衛右渠還想著儀式結束以後,乘著王船去遊玩一番。這番盤算,以及登上嶄新王船的驚喜,在刺客充斥著並不多寬敞的王船之內, 到處都是刀劍搏殺,淋漓的鮮血後,成為了他的噩夢。
衛右渠一邊讓禁衛軍緊緊圍著自己, 一絲縫隙都沒有以後,雙目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亂象, “為何…….”
為何能夠上王船的郎君, 手裡能夠有利刃?
為何這些人要來行刺他, 難道他對他們還不夠好嗎?他不是一個好君王嗎?
為何禁衛軍, 羽林軍期門軍沒有一個提前警覺,讓事情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?
究竟是誰來行刺?
是反賊,亂黨, 還是漢室,乃至於王後,太子?
一旦他死了,太子就是天經地義,當仁不讓的新王,踩著他的命登上王位。太子登上了王位,那麼王後直接成為王太後,才是真正安穩無憂,穩妥地過下半輩子。
王後可以被廢,太子可以另立,卻從沒聽說過王上被廢黜,王太後地位不穩的。
如今漢室自己內憂外患,又隻有區區五百人,初來乍到,毫無根基,漢室使臣縱然有一個打贏了匈奴的將軍又如何,一個人如何能夠勝得了千百人?
他登基這些年從未有過刺客刺殺的事情,近來他剛封了幼子為郡王,封賞了幼子母族,太子就坐不住了。
他如今剛到不惑之年,太子就如此迫不及待地鋌而走險。他若放了太子,等到他五十歲,六十歲,根本走不動的年歲,太子豈不是要親手弑父!
衛右渠越想越是心驚,待看到王後還毫不慌亂地站在禁衛軍的保護之後,太子更是不緊不慢地吩咐對敵。
這分明是早有預謀!
衛端的確不是早有預謀。
隻不過在衛右渠這些年頻頻打壓他,對東宮一係動作不斷,尤其是近來大肆抬舉一個繈褓裡的幼子,他就對於東宮的護衛緊得不能更緊,今日更是哪怕上了王船,在內外都安排了極多的人手。
王後掌管內宮,自是能夠配合他做出這些安排,將一切做得天衣無縫。
但是衛端並沒有想要弑父。
儘管衛右渠這些年行事越發打壓東宮,但衛端無論是自身實力還是膽子,都沒有想要現下除了衛右渠的心思。
天下人都知道,他是名正言順的太子,是衛右渠的嫡長子,是正式冊封的王太子,又素來沒有過大錯。隻要衛右渠離世,他就能順理成章地登基。
就算衛右渠真得想廢長立幼,他也扛不住王後母族,東宮跟燕王一係的反撲,百官維護嫡長的心誌,逃不開天下人的口誅筆伐,躲不了幾千年來的一個名分。
衛端身為嫡長子,乃是天經地義的儲君。他跟他的父親遠遠還沒到圖窮匕見的地步,犯不上現下就真得去行刺,做下逼宮之事。
而汪王後作為衛右渠的正宮王後,衛右渠公然敕封剛出生的庶子為郡王,這樣明晃晃地把汪王後的顏麵往地上踩,汪王後決計不可能沒有一絲不滿。汪王後跟衛右渠年少成婚,這些年以來,早就不是靠著衛右渠的寵愛過日子,每日孜孜不倦地花心思去討衛右渠的歡喜。
她所指望的,是自己的兒子能夠繼位,是她作為正宮王後的尊榮跟地位。
衛右渠這樣寵幸庶子的舉動,就是在威脅嫡係。
汪王後不僅在衛端的提醒下更加嚴厲地管束內宮,更是在身邊下了極大的功夫,防著那一堆妃嬪以及衛右渠能夠對她伸手。
她做了幾十年的王後,端莊慣了,遇見任何事情都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仔細思索對策。如今這般的行刺雖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,還不至於讓她失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