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徹近來過得諸事不順。
他尚未出生時候, 母親王氏尚在孕中,就夢見天上浩日進入她的腹中, 父親漢景帝當時甚喜之, 道:“此貴征也。”
他少年“訟伏羲以來群聖, 所錄陰陽診候龍圖龜冊數萬言,無一字遺落。至七歲, 聖徹過人”, 已經有了聖德之要。
待他十六歲時,父親給他行了冠禮,不久便登基為帝, 為這四海之主, 天下之君。
他禦極以來, 舉賢良方正, 直言納諫之士,罷黜百家,獨尊儒術,提拔賢良趙綰、王臧等到了公卿的高位, 試圖改變當今黃老學說盛行的風氣,改服換製, 一洗如今的頹靡風氣。卻不想, 他的祖母,太皇太後竇氏崇信皇帝老子的學說, 認為祖宗製度不可違背, 私下羅織了趙綰、王臧的罪名, 將二人收押,最後迫使二人自殺。
堂堂大漢之公卿,竟然如此下場,他這個漢朝天子,卻是無能為力。
本朝以孝治天下,太皇太後乃是他的嫡親祖母,竇氏門人遍布朝野,他登基時間尚短,根本不能與之短兵相接。
最關鍵的是,父親去後,掌握天下兵馬,調兵遣將之虎符,至今仍然握在祖母手中。
如今匈奴平時就騷擾邊疆不斷。到了寒冷的冬季,更是大舉入侵。自大漢立朝以來,幾乎沒有取得過較大的勝利,甚至沒有組織過大規模的主動攻擊。
漢朝宗室裡麵,仍然有諸多宗室女遠嫁匈奴,帶去諸多財物奴婢,卻在異國他鄉飽受欺淩。
在後宮之中,他尚是太子之時,就跟館陶大長公主劉嫖之女陳阿嬌,也就是他的表姐成婚。陳阿嬌專橫跋扈也就罷了,館陶大長公主在助他登基的大業上出力良多,竇氏一門也是站在他的身後,他姑且忍忍就好了。
可是他的這位姑母從來不知禮節為何物,屢屢對劉徹以及皇太後王氏不敬,處處顯擺她以及竇氏一門的從龍之功,要求劉徹提拔陳氏族人以及多多忍讓陳阿嬌。
館陶大長公主跟隨她的母親竇氏太皇太後,一直崇信黃老之說,鄙夷儒學,崇尚無為而治,又經常對劉徹推行的政務頗有不滿,經常大聲駁斥劉徹不敬先祖,有違清靜無為的治國之道。
作為全天下心眼最大又最小的人,劉徹有著所有皇帝都有的猜忌和偏執。館陶大長公主以及太皇太後一脈如此作為,早就在他心裡紮下了一根刺。隨著他登基日久,他心中對於至高無上權力的渴望越發深刻,就越是對竇氏一門忌憚不已。
皇後陳氏與他成婚已久,一直沒有所處,求子已經到了瘋魔的程度。
自他納了姐姐平陽長公主所獻的衛子夫以來,衛子夫已經給他誕下了一個長女。此次衛子夫有孕,劉徹滿心期待著一個皇子,哪怕是庶出的也無妨,卻不想長安街市中一個什麼文錦居士,在衛子夫尚未生產之時就斷定此胎仍是一個女郎。
雖然這個文錦居士有些玄通,至今沒有任何人知曉他的底細,所說之事皆已應驗。可是劉徹心底,仍然是盼著,或許這次就錯了,而是個皇子了。
衛氏自然也聽聞了這個流傳甚廣的預言,許是受了刺激,當晚便誕下了她的第二個女兒。
劉徹聽聞宮人傳訊,連去看一眼的想法都沒了,幾日後便借著要去祓禊之便,來到了傳聞中的文錦樓。
劉徹對這個文錦樓早就翻了個底朝天,根本沒有找到所謂的文錦居士,文錦樓也跟文錦居士沒有一絲關聯。而且為了不冒犯此等人物,長安權貴也沒有人敢去動文錦樓。
且看那個曾經把文錦樓之主拖去就要用刑的小官,家中就像糟了瘟神一般,今日嫡子摔了一跤斷了腿,明日女君有恙,後日官職被貶,就知道該如何做了。
既然不能動粗,又不能探得虛實,那麼他這個當朝天子親自前來,已經是給足了這個文錦居士的臉麵了。
真正求仙得道的人,哪裡會來長安鬨市貼出這樣一個文錦詞。隻要對俗世有所求,他就能給得起價碼。
他倒是要看看,這個神乎其神的文錦居士,究竟是個怎麼樣的神仙人物。
文錦居士自然就是蘇碧曦。
這個時代,作為一個女子,尤其是商女,蘇碧曦想要跟司馬相如和離,並且為防司馬相如日後得了權勢後報複,就必須讓自己有用,尋到一個可以依附的靠山。
但是身為商籍,卓氏連參加察舉的資格都沒有,攀附權貴更是難如登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