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徹既然已經明確地給卓氏女賞賜了湯沐邑和府邸,還準許卓氏女作為翁主,就有翁主的長史隨扈,就表明了對卓氏女的看重。
一個郎君,對於一個女郎的看重,隻有一種意思。
陳阿嬌想把卓氏女嫁給自己長兄的主意固然可以鏟除一個勁敵,卻是對於劉徹明目張膽的挑釁。任何一個郎君,都不可能容忍自己有意的女郎被他人奪走,何況這人還是至高無上的天子。
劉嫖若真得依了陳阿嬌,固然在太皇太後還在之時,劉徹不能奈何得了他們。一旦太皇太後薨逝,第一個死的便是陳須。
她雖然不喜這個兒子,卻也沒有親手害死他的意思。
虎毒尚且不食子。
而作為始作俑者的陳阿嬌,也必然逃不開劉徹的清算。
這個卓氏女,還跟文錦居士可能有關聯。
太皇太後有這個主意,定然不是一時興起,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。
當今世道,義母的名分,即代表著名下的義子義女,婚喪嫁娶都是要等同於嫡親子女。義母是可以做主義子義女的婚事,即便是義母去了,義子義女都是要服斬衰,孝期乃是最長的三載。
一旦卓氏女成了她的義女,就等同於是陳家的女兒,與陳家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。
如若劉徹對卓氏女有意,恩寵有加,那即便陳阿嬌不得劉徹寵愛,陳氏和竇氏,仍然算作是外戚,會得到劉徹的看顧。
卓氏與文錦居士的淵源,也必然會讓文錦居士為竇氏陳氏籌謀一二。
太皇太後做出這個安排,全都是為了他們這些不肖子孫。
若是他們稍有一兩個得用的,都不用太皇太後重病纏身,還要為了他們殫精竭慮,費儘心思。
劉嫖壓下眼中的淚意,走到太皇太後的身邊,緊緊握了握她乾枯的手,然後含笑走向仍然跪拜的蘇碧曦,親手將她扶了起來,褪下手上的一個晶瑩剔透的玉鐲,給蘇碧曦戴上,“我真是老了,都忘了殿中還有一個小娘子跪著了,真是該打。真是個有禮的女郎,無人喚她起身,便一直跪著了。”
劉嫖笑著把之前的事攬在自己身上,“做母親的給你賠不是了,文君便容了母親這一回。母親待會帶你家去,給你做他十幾套好看的衣裳首飾,當做賠禮如何?”
蘇碧曦垂首,“女兒不敢。”
在漢室最為尊貴,最有權勢的幾個女子麵前,即便是劉徹都必須忍氣吞聲,何況是身份卑微的蘇碧曦。
她能夠威脅劉徹,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,劉徹絕不會真得傷害她。
而她如果真得腦子壞了,此刻抗旨,不尊太皇太後旨意,隨時可以被拖出去仗殺。
陳阿嬌見自己母親這般舉止,急得額頭上都冒了汗,疾步行來,直接拉住劉嫖握著蘇碧曦的手,“阿母,你可是糊塗了,如何能認了這個卓氏女為我陳家人?我阿翁可是堂邑夷侯,你是當朝館陶大長公主,天子姑母。若是認了這卓氏女,豈不是要惹得天下人恥笑?阿母,你萬萬不能這麼做啊。”
而且阿母肯定明白她為何要把卓氏女配與長兄的用意,為何還要抬高卓氏女的身份,認了她為義女?這豈不是正好趁了劉徹的心。
大母本就是說一不二之人,若是唯一能夠讓大母改變心意的阿母也隨了大母,她豈不是就要看著卓氏女進漢宮,成為下一個衛子夫,榮寵六宮嗎?
劉嫖既然已經知曉了太皇太後的心意,哪裡是陳阿嬌撒潑癡纏能夠改變心意的。她根本不理會陳阿嬌的苦苦哀求,反倒扭頭對太皇太後笑道:“嬌嬌倒是提醒了我。阿母,我甚是喜愛文君。駙馬與我一直盼著能再有一個女兒,如今有了,可是天大的喜事。我欲讓文君改姓陳氏,了了心中心願。阿母,你也多了一個外孫女,女兒也恭賀阿母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