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大夏,殺人罪有六種,分彆是謀殺、故殺、鬥殺、誤殺、戲殺、過失殺。
預謀殺人,罪行最重,一律當斬。
過失殺人,罪行最輕,可酌情減免刑罰,但最輕也要流放加徒刑。????但這一切,都是有前提的。
倘若殺的是權貴,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,罪加三等,死刑不減不免,哪怕是最低等的權貴,依然要以命償命。
這條律法,自大夏立國以來,從未改變。
蘇青再也忍不住,問道:“他們會對伊人怎麼樣?”?…。。
宋哲嘴唇動了動,卻什麼都沒有說。
如果伊人殺的,隻是一個普通的紈絝子弟,以自己的品級,能為她減免不少刑罰。
但死於她手的,是一名權貴,哪怕是宋哲自己殺了權貴,也得以命抵命。
裴縣令搖了搖頭,說道:“殺害權貴,不管是誤殺還是過失,依律當斬,遇贖不贖……”
蘇青聞言,臉色一冷,轉身就向外麵走去。
宋哲連忙抓住她的手腕,問道:“你去哪裡?”
蘇青冷冷道:“我去那什麼宗正寺,把伊人救出來!”
宋哲道:“你先冷靜……”
蘇青怒道:“伊人都要被他們處斬了,你要我怎麼冷靜!”
李諾也上前說道:“嶽母大人,你先彆急,我去宗正寺見一見伊人,先弄清楚來龍去脈再說,就算是他們要定伊人的罪,也得經過大理寺……”
以嶽母大人的性子,她還真能乾出劫獄的事情。
暫且不說她能不能從宗正寺將伊人救出來,就算能,她們也逃不出長安。
退一萬步,就算是她帶伊人逃回了三清宗,事情也不算結束。
從宗正寺大牢劫人,這種行為,無異於對朝廷宣戰。
三清宗是很強大,但在國家機器麵前,還遠遠不夠看。
江湖的事情,可以用江湖的手段解決。
廟堂的事情,還是要用廟堂的手段。
聽到李諾開口,蘇青才冷靜下來,李諾為了讓她安心,安慰說道:“放心吧,無論如何,我都不會讓伊人有事的……”
看著李諾離開,裴縣令再次歎了口氣,說道:“唉……”
蘇青瞪了他一眼,沒好氣道:“你唉什麼!”
裴哲一邊搖頭,一邊說道:“我歎的是李大人。”
蘇青眉頭一皺,問道:“他怎麼了?”
裴哲解釋道:“他修的是法家,依照大夏律法,宋姑娘犯下的是死罪,看李大人的樣子,他應該是有辦法救她的,但那樣的話,他的法家之路,可就要斷了……”
他雖然沒有修法家,但作為縣令,需得熟讀律法,對法家也很了解。
法家無意判錯了案,尚且會修為倒退。
故意包庇死刑之犯,還是至親的死刑犯,犯了法家大忌,用不了多久,一身的修為都會消失,而且此生再無修行法家的可能。
不知道有多少法家弟子,都因為這個原因而放棄法家。
這是誅心。
也是權貴們對付法家最有效的手段。
與其在朝堂上和他們鬥智鬥勇,不如簡單乾脆的誅了他們的法家之心,讓他們不能再修法家,自然也就不會再去找權貴們的麻煩。
比起法家,儒家對於品行的要求更高,如果是因為包庇親屬而不能修法家,他們也不可能再轉修儒家。
在如今的朝堂環境下,能出一個願意修法家,而且有能力修法家的人,實在是太難得了。?…。。
所以裴哲才接連感歎。
蘇青聞言,看向自己的丈夫。
宋哲也微微點頭。
蘇青看著李諾離開的方向。
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,那就意味著,李諾要在伊人和修法家之間選一個。
她也不能完全確定,他究竟會做出什麼選擇。
想了想之後,她深吸口氣,說道:“我去找李玄靖!”
宋哲搖了搖頭,說道:“沒用的,無論他們父子誰出手,對他而言,結果都一樣……”
蘇青道:“那我也要去找他!”
此時。
漢王府。
某處裝飾的十分華麗的大殿內,漢王世子猛然站起身,看向走進來的年輕人,問道:“成了?”
年輕人點了點頭,說道:“那名女子,已經被帶去了宗正寺,就看那李諾救不救她了。”
漢王世子緩緩坐下,臉上露出笑容,說道:“救她,法家他就不用修了,不救她,宋家的人,以後定然會對他生出嫌隙,而且,就算他想救,宗正少卿,可是李壽的親爹,林庭啊林庭,你不愧是林伯伯的兒子,竟然能想出這種誅心的辦法……”
年輕人擺了擺手,謙虛的說道:“這種辦法,已經是前人用爛了的,我也隻是效仿而已……”
一個要特權,一個要消除特權。
法家和權貴,自古就是死敵。
數百年鬥下來,權貴們對付法家的經驗,自然無比豐富。
雖然法家追求的公正。
但他們也是人。
是人就有私欲。
金錢收買不了他們,美人誘惑不了他們,權力腐蝕不了他們,那就去收買,誘惑,腐蝕他們的親人。
當他們在親人和修行麵前,隻能選一個時,再適時的出現,給他們不一樣的選擇。
大部分人,會在這一步妥協。
對於那些不妥協的,將這樣的方法,用上一遍又一遍,總有一次他們會妥協,就算是鐵了心的將法家之路走到底,也終究會成為一個孤家寡人。
漢王世子看著年輕人,笑道:“還是你們年輕人的腦子好,不過,我有個疑惑,你是怎麼讓李壽正好在那個時候死的?”
年輕人微微一笑,說道:“這個殿下就不用管了,總之殿下放心,李壽的死因,就算是最好的仵作來了,也查不出半點問題……”
漢王世子瞥了他一眼,道:“你這家夥,總是神神秘秘的,算了,我不問了,不過,我好想看看那李諾現在的樣子啊,不如我們去宗正寺等他?”
年輕人連忙道:“萬萬不可,我仔細的調查過他,那李諾也是有些本事的,尤其在破案方麵頗有能力,為免露出破綻,還是離他遠些為好。”
話是這麼說,但漢王世子實在是心癢難耐,忍不住道:“不去宗正寺,我們在附近找個茶樓酒館總行了吧,看不到他的樣子,我實在是難受……”
年輕人想了想,也隻能道:“那好吧……”?…。。
宗正寺。
門口。
宗正寺在九寺之中,地位比較特殊。
不同於朝廷其他部門,宗正寺是直接參與朝政,隻管理皇族、權貴事宜,在有關皇族和權貴的事情上,有很大的自主裁量權,哪怕是三省,也很難插手宗正寺內部事務。
宗正寺門口,兩位身披甲胄,全副武裝的衛士,對李諾伸出手,說道:“宗正寺重地,閒人免進。”
李諾取出一塊腰牌,說道:“本官鴻臚寺丞李諾,勞煩通稟。”
兩名衛士對視一眼。
鴻臚寺丞什麼東西?
但鴻臚寺丞後麵那個名字,的確有點東西。
其中一人轉身走進宗正寺,很快又走出來,說道:“李大人請。”
宗正寺的布局,和大理寺很像,李諾剛剛踏入宗正寺,就看到前方的空地上,圍滿了人。
一具用白布蓋著的屍體前,幾名女眷正哭的傷心。
一個身穿緋色官服的中年人站在那裡,臉上的表情茫然且痛苦,看著憔悴且崩潰。
朝廷各部的官員,官服略有差異,李諾從他的官服以及官服上的標誌可以推斷出,此人是宗正寺少卿。
剛才在馬車上,吳管家已經告訴過他了,被伊人失手誤殺的,正是宗正寺少卿之子。
如果按照正常的爵位傳承,到了鳳陽縣子這一代,應該是二等鳳陽縣伯。
宗正寺少卿,原本是大夏一等伯,但他的獨子曾犯下死罪,他將爵位傳給兒子後,又以降爵一等的代價,為其免除了死罪,最終隻剩一個縣子。
倘若他在餘生生不出來兒子,這個爵位,就會被朝廷收回。
這件案子歸宗正寺管,死的又是宗正少卿的兒子,死者家屬都在這裡,李諾是真的感覺有些頭疼。
那名衛士走到一名官員麵前,小聲說了幾句,那官員緩步走過來,說道:“鴻臚寺丞,來宗正寺有何貴乾?”
這名官員,應該是另一位宗正少卿,李諾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道:“鳳陽縣子一案,牽扯到本官的妻妹,聽說宗正寺已經接管此案,特來了解案情。”
這官員還沒開口,站在屍體旁邊的中年官員聞聽此言,便猛然轉過頭,然後大步走上前,厲聲道:“你來乾什麼,你給我滾出去!”
彆人畢竟剛剛死了唯一的兒子,態度不好情有可原,李諾很客氣的說道:“我理解這位大人的心情,但這畢竟是一件人命案子,還是了解清楚的好,想來這位大人,也不願意鳳陽縣子蒙冤而死。”
中年官員雙拳緊握,雙眼血紅,眼中布滿血絲,聲音凶厲道:“我的壽兒,是她親手殺死的,無數人親眼目睹,能有什麼冤屈,姓李的,我知道你爹是李玄靖,本官今日告訴你,就算是你爹李玄靖來了,我也要讓殺害壽兒的凶手償命,她必死無疑,天王老子也阻不了我!”
他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,說完這句話後,胸口還在劇烈的起伏,看向李諾的目光無比凶厲,仿佛一隻擇人而噬的野獸。
但下一刻,他的瞳孔驟然一縮。
很快,他眼中的凶厲之色逐漸褪去,胸口不再起伏,整個人似乎恢複了冷靜。
李諾的身後,傳來一陣平穩的腳步聲。
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,背著手緩緩走來。
另一名看不出具體年紀的風韻女子,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,她的腳步很輕,落地沒有任何聲音,顯得身前之人的腳步格外清晰。
原本還嘈雜異常,充滿了各種議論和哭鬨聲的宗正寺,忽然間安靜了下來。
就連角落裡一直狂吠的狗,似乎也被這種安靜的氣氛所影響,夾著尾巴躲到了樹後。
隻有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來,每一步,似乎都落在了眾人的心裡。
一種極度壓抑的氣氛,無形之中,逐漸蔓延開來。
在這種壓抑到達某一個極致的時候,儒雅男子走到了李諾的身旁,目光平靜的看著對麵已經徹底冷靜下來的中年官員,說道:“放人。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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