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1、換牙期(2 / 2)

楚兜兜不知道寒假這麼冷的天還得上課,他一放假就讓他爸的秘書送他過來。得知上午做作業,下午學畫畫,楚兜兜就想跑,怎奈不如張躍民腿長,被張躍民揪回來。

有大哥哥陪伴,倆孩子心裡總算好受點。這一學就到臘月二十七。

楚兜兜走的時候氣咻咻發誓,以後再不來了。回到家卻忍不住顯擺他的學習成果。

大表姐也希望養個多才多藝的兒子。然而還沒付諸行動就被張躍民打斷了。大表姐每每想起兒子隻會讀書就後悔。可全家不支持,她也不敢再逼楚兜兜。

乍一看到楚兜兜的畫,再得知去年暑假就學了,大表姐渾然沒意識到她這個媽當的失職,高興的春節給楚兜兜壓歲錢不說,親戚給的也難得沒沒收,名曰留著兒子買畫筆。

楚兜兜彆提多震驚,到他外婆家,碰到張躍民就把此事告訴他。

張躍民能理解,“你要能把琴棋書畫學全了,考試考的一塌糊塗,你媽也高興。”

學習對於楚兜兜而言不難,學琴很難,尤其小時候還學過兩年鋼琴,每節課都度日如年:“那還是算了吧。表舅,年後就不忙了吧?”

張躍民點頭。

“我去你家?”

張躍民故意問:“不是以後都不去了?”

“我說過嗎?”楚兜兜眨了眨眼睛,一臉無辜。

張躍民朝他腦袋上揉一把:“這兩天不行,家裡有客人。你要是不嫌他們鬨騰,明兒讓你爸送你。”

今天不過年初二,明天年初三,楚家親戚也會上門,楚兜兜他爸哪有空。

年初五下午吃過午飯,楚副市長就送兒子過去,省得在家氣他。結果正好和張躍華等人錯開。

去年禽流感肆虐,梁好運打電話給大姑奶奶的舅爺,提醒他們早做準備,減少損失。大姑奶奶和舅爺立即把這事告訴兒子。

他們以前在梁好運公司上班,但工資跟女工一樣。因為都是普工。這些老爺們就覺得丟人,一把子力氣,掙的跟女人一樣多,忒不像爺們。

於是他們就留在家裡照顧老人孩子伺候土地,然後大姑奶奶的幾個兒子弄個養雞場,小舅爺的兒子和侄子一起弄個養雞場。

養雞場的雞通常四五斤才開始賣。梁好運的電話打過去,最大的雞也不過三斤。這麼小的雞菜市場不要,他們兩家就想個辦法,二十塊錢兩隻或者三隻的賣,把大小差不多的雞放一塊,給錢自己抓。

雖說報紙上天天報道禽流感,但禽流感死的人還沒車禍多,鄉裡不怕死和貪小便宜的一聽有這麼好的事,三天就把雞買的隻剩下小雞。

雞場空了大半,兩家人各自核算一下,就賺個辛苦錢,頓時後悔不迭。梁好運是大老板,會做生意不假,可她又不會養雞,哪能聽她的。

兩家尋思著再弄些小雞仔把雞場塞滿,附近村子發生雞瘟。沒兩天縣領導陪同市領導,又帶領防疫部門的人下鄉指導工作。

兩家人意識到問題嚴重,不敢再心存僥幸。再想想鄰村的死雞一車一車的往外拉,兩家人忍不住佩服梁好運,同時也不敢貪心。

七月份,興和縣的雞死的七七八八,病毒大概覺得呆在興和縣沒意思,消失了。他們弄小雞,正好趕上八月十五中秋節。

這時候雞的價格稍稍漲了一點,他們又賺了一筆。

八月十五賣光也沒急著買。他們的老婆女兒兒媳婦在梁好運廠裡上班,得知廠裡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消殺一次,他們把雞場篷掀開,烈日暴曬,又進行消殺,萬無一失才弄小雞仔。

這批小雞又正好趕上春節。去年春節過的心驚膽戰,今年有點報複性消費的意味,他們又大賺一筆。有需要的兩家還弄了輛麵包車。

以前都是公交車或借彆人的車過來,今年開著小車來給張爺爺拜年。也跟往年一樣給張爺爺家帶了許多自家院裡養的,田間地頭種的土特產。

楚副市長進門就聽到“咯咯”叫,看到幾隻母雞,忍不住問:“還剩這麼多?”

張爺爺道:“我妹妹和我小舅子送的。這小母雞都是他們家散養的,走的時候拿一隻——”

楚兜兜他爸拒絕:“不要。我們家離菜市場近。”

“早年在菜市場還能買到,這兩年你去菜市場買的那些看起來跟土雞一樣的,其實也是飼料喂的。”張爺爺想想他外甥說的話,“菜市場的雞要是兩塊錢,真正的土雞得賣六塊,十塊一斤。”

表姐夫驚呼:“這麼貴?”

“三年的雞。偶爾喂一次糧食,得吃多少?”張爺爺問。

這筆賬可不好算,表姐夫不禁說:“怪不得兜兜他媽說,發展太快,汙染嚴重,連土雞肉都不如以前好吃。”

張躍民給他姐夫挑一隻大的,“這雞剛剛還下個蛋。回頭燉了你就知道,香味飄滿院。”

張爺爺讚同:“有一年我們燉一隻大鵝,一點不誇張,香味飄滿整個胡同。”

表姐夫心說,這就誇張了。

“爸爸,真的。”楚兜兜道:“我知道,表舅特意接的我。我剛到街角小店就聞到香味。”

表姐夫忍不住問:“幾年的鵝?”

“得有五年吧。”張躍民也記不清了,“上午收拾半天,中午十二點燉,燉了幾個小時才燉爛。”

表姐夫:“所以有些飯店說,他們的鵝燉半天其實是真的?”

張躍民點頭:“可能。我們沒在飯店點過。很難點到老鵝。”

梁好運拎著一布袋東西出來。

表姐夫好奇,又是什麼。

“雞蛋和鴨蛋。”梁好運道,“也是他們拿來的。爺爺特意打電話告訴他們,我在平安縣鄉下買了好多雞鴨魚肉。他們大概覺得一家來十幾口,不帶些東西中午不好留下來用飯,所以又給我們弄幾箱。”

表姐夫詫異,“這麼多人?”

“早年間孩子多。我大姑奶奶家六個。一家來兩個代表,幾家也有十來個。”梁好運道。

表姐夫忍不住往四周打量,也不像招呼這麼多客人的樣子啊。

張躍民:“找鄰居借的桌子,在廊簷擺了一排。”

二丫頭跑過來比劃:“小孩兩桌。”

表姐夫忍不住看張爺爺。

張爺爺笑的很開心:“發壓歲錢發了一個月工資。”

老人家是老乾部,還是老革命,雖說每次漲工資隻漲一點,經年累月,工資可比寫字樓裡的白領多多了。

表姐夫道:“難怪人家給你們拿這麼多東西。不然也不好收您老的壓歲錢。這些我就拿走了。”

“爸爸再見。”楚兜兜趕忙送“客”。

表姐夫作勢要揍他。

楚兜兜不怕他爸,躲開就招呼弟弟妹妹去屋裡。

表姐夫這大半年忙,家裡很少開火,所以就把東西送去他父母家。

他的幾個兄弟姐妹還在,看到楚副市長拿來的東西挨個數落他,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往家弄。

楚兜兜他爸也下過鄉當過知青,洗衣做飯乾農活樣樣都會。雖然近年生疏,不等於他不會。他父母家燒著爐子,爐子上有熱水,三兩下把雞殺了,快速收拾乾淨,放點薑就擱爐子上燉,他倒要嘗嘗真正的土雞的味道。

表姐夫當知青那會兒也吃過雞肉。然而那時候人窮,吃玉米粑粑都是香的,記憶中的雞就算是飼料養大的也鮮香無比。所以根本不能作為參考依據。

爐子上大火快煮,煮出香味,爐子封一半轉小火慢燉,香味越發濃鬱。

天色暗下來,楚兜兜的伯伯姑姑準備各回各家,結果被這個香味留住腳步

楚兜兜的大姑忍不住問:“老四,煮的什麼這麼香?”不待人家楚副市長開口,掀開鍋蓋,就一隻整雞和幾片薑,“誰送你的?”

楚兜兜的爺爺不高興,這叫什麼話。

“光天化日,誰敢送他東西?”楚爺爺臉上寫滿不快:“送什麼不好送雞?說話不長腦子。”

楚大姑趕忙說:“我說錯了。老四,哪兒買的?”

楚奶奶拍拍老伴兒的胳膊:“剛剛去送兜兜去他表舅家,兜兜的表舅給的吧。”

表姐夫點頭。

楚大姑忍不住說:“那就難怪了。他表舅有錢,能買到這麼好的土雞。”看了看雞爪,“至少得有四年了吧。”

大表姐想翻白眼,她最煩這個大姑姐,也是在西北呆過的,沒學會那裡的豪邁,反倒為了把農村那幾年的習性抹乾淨,越來越像個斤斤計較的小市民。

“人家老家人送的。”大表姐忍不住說,“這包雞蛋也是吧?”

表姐夫剛剛放廚房裡了,大表姐拿起來,險些沒拿住,感覺得六七斤,“這麼多?”

屋裡暗,楚奶奶拿到院裡看看,仿佛能看到裡麵的蛋黃,“這雞蛋也不錯,炒出來都是橙色的。”

楚大姑道:“這麼多你們老兩口也吃不完,給我拿點。”

大表姐頓時想罵人。

楚爺爺先開口說:“沒你不要的,回你家去。彆等我攆你。”

楚兜兜的大姑一家灰溜溜走人。

楚兜兜的幾個堂兄堂姐剛剛還覺得小叔當了副市長,還當自己是多年前的小農民,什麼土了吧唧的東西都往家弄,一點不闊氣。可隨著廚房的香味越來越弄,幾人不想離開,“爺爺,我們能不能在你們家過幾天?”

表姐夫:“沒那麼多房間。”

老兩口的房子也是四合院。不如張躍民的大,但闊也有五間。左右廂房都能住人。但往年孩子都不願留下,因為他們家沒電腦。左右鄰居還都是些老頭老太太,沒人跟他們玩兒。所以老兩口沒收拾。

楚兜兜的小堂姐道:“兜兜房間。”

大表姐拒絕:“兜兜大了,有自己的隱私,連我這個當媽的都不許進。”

表姐夫詫異,他老婆什麼時候有這麼高覺悟。她不是一向認為,兒子都是她生的,兒子的什麼東西她不能看不能碰。

大表姐沒有,張躍民說過小孩子也有隱私。

大表姐看到侄女一臉可惜,心中有些許快意,“我給你們拿幾個雞蛋吧。兜兜他表舅媽跟農村人熟,回頭你爺爺奶奶想吃,我再托她買點。”

幾個小輩眼饞濃香撲鼻的雞肉,不接茬。

張躍民給的母雞很大,楚兜兜不在家,他們一家四口一頓吃不完。

楚兜兜他爸殺雞的時候加的水多,留他父母明兒煮雞湯麵條。可眼瞅著幾個小輩這個德行,楚副市長不得不對他大哥說:“再做些菜?吃了飯再走。”

楚兜兜的幾個伯伯倒是不差這口,他們家孩子應該也不差,可孩子想中邪一樣,隻能留下吃晚飯。

一個多小時候,雞肉燉爛了,大表姐把肉撕開,每人盛一大碗。楚家小輩看著清澈見底的雞湯後悔,為了這玩意等幾個小時,不值啊。

然而雞湯入口,一眾人都很詫異,他們終於知道什麼叫“鮮”。

楚爺爺忍不住感慨:“還是土雞好吃。”

表姐夫嘗一口,瞬間回到三十年前,是記憶中的味道。

“躍民給我,我還不想要。”表姐夫不禁說:“我以為跟菜市場賣的沒多大區彆。”

彆看大表姐看張躍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,當著外人的麵很向著他,“躍民還能跟你開玩笑。要不是他家那麼多好吃的,楚兜兜能天天想著給他當兒子。”

上一頁 書頁/目錄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