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躍民想了想,他真有可能這麼說:“晚上彆走了?”
劉向東跟助理和保鏢一起來的,到胡同口讓保鏢和助理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下,他隻身前來張家,便是打算明天再飛總公司找段老三“彙報”。
又一年過去,房地產依然不見萎靡。段老三又忍不住跟劉向東嘀咕,房產公司處理早了。
劉向東有今天成就,家大業大,多虧抓住機遇。在他看來“養豬”就是新機遇。國家很關注貧困地區,反而對房地產頗有微詞。對於他的話,劉向東是左耳聽右耳朵出。
在總公司呆幾天,劉向東再次飛去他的養豬場。
春節又賺一筆。
劉向東乾勁十足,他的養豬場多,當地百姓賺到錢,人均收入上去,當地政府也努力,年中摘掉貧困縣的帽子。
梁好運、段老三和劉向東三家收到大閱兵的邀請函。
段老三拿到邀請函,終於不再念叨房產公司。閱兵結束,迫不及待地回家跟兄弟姐妹顯擺現場看閱兵的感受。
親戚朋友羨慕,公司員工與有榮焉,段老三走路生風。就在他得意即將忘形的時候,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讓全國停工停產。
對於疫情,梁好運很有經驗,剛在電視裡看到專家前往疫情爆發地,梁好運就從國外訂購一大批口罩、酒精等物。
她倒是想找國內企業,可工廠放假,企業想接訂單也沒法生產。
這批物資降落帝都機場,梁好運本打算拉去公司,留年後開工分給工人。恰逢此時在網上看到很多醫院缺口罩,她不信當地政府,當即給張躍民的二舅去個電話。
二舅有個兒子是軍人,常年呆在部隊,見麵的機會少,跟張躍民感情一般般。可肥水不流外人田。
趙新宇的叔叔要沒退休,梁好運肯定把物資一分為二。他退休好些年,梁好運就把這批物資交給表弟。
這場災難太突然,部隊也慌。表弟帶著大批物資找領導,希望由前去支援的軍醫帶過去。領導反而踏實——上下一心,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。
梁好運買口罩的時候,曾告訴過段老三和劉向東。倆人也買了,但不如梁好運大手筆,也不如她速度快。誤以為跟早年“非典”一樣,來的迅速走的也迅速。
梁好運的物資出現在電視裡,段老三跟劉向東打電話感慨,“難怪古韻她們都願意跟好運乾。好運真是一點沒變。”
“還是頭發長見識短嗎?”劉向東反問。
段老三:“現在看來還是有點。”
這場疫情來得快,有關部門最初很慌,因為迅速,眾誌成城,所以不過一個月就控製住。
陽曆三月,春暖花開之際,工人一個不少的回到工作崗位,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。房地產卻不行了。
段老三第一次聽說一個很大的房地產破產,久久不能回神。
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,打給張躍民:“我怎麼感覺要變天。”
張躍民想掛斷:“你才感覺到?”
“不是剛開始?”
張躍民不想跟他說話,手機遞給梁好運。
梁好運失笑:“問我們不如問圈內人。咱們的房產公司三年前就清理乾淨了。”
“沒再關注?”
“廢話!”手機開的免提,張躍民忍不住說:“今年的情形,誰有空關心房地產?好運做夢都擔心公司有人感染。”
段老三也有過這個擔心,“那我回頭問問。”
誰會自揭傷疤呢。
真撐不下去,也不可能跟外人說,否則沒法“割韭菜”,也沒人敢接盤啊。
翌日,段老三打聽一圈,隻打聽到那個公司破產,是領導人決策失誤。段老三覺得不對勁,一個大公司,隻是一次決策失誤,不可能這麼嚴重。當即打給劉向東。
劉向東去年年底放假前去了一趟養豬場,再想回來回不來了。即便能回來,家裡人也不許他進門。
劉向東將近四個月沒歸家,看看手機上顯示的日期,就讓段老三五一去帝都。他有事找梁好運。
梁好運公司的人很少出來,她要去公司上班,出來進去,病毒狡猾,她怕把病毒帶進去,公司的人怕,都要求她居家辦公。
四月二十八日下午,段老三和劉向東齊齊抵達張家,梁好運在書房開視頻會議。
兩人遇到廊簷下乘涼。
半小時,張躍民開車回來,先去衛生間換身衣服,洗漱一番。
段老三和劉向東互相看了看,待他出來先後換衣服洗澡。
張躍民不禁說:“你們不覺得晚了嗎?”
“不晚,不晚。”段老三擦著他的板寸頭,坐到張躍民旁邊,“那個破產的房地產公司隻是個例。”
張躍民瞥他一眼,“你相信就好。”
“你不信?”
張躍民歎了口氣,手機裡有最近收集的資料,因為他不想半夜再被段老三吵醒,“看看吧。”
段老三驚得張大嘴:“這,這麼嚴重?”
張躍民給他個眼神,讓他自己體會。
段老三一見劉向東出來,趕緊遞給他。
劉向東隻顧養豬,沒空管彆的,看到內容倒也不意外,“甭說這些資本家,就是古韻跟古老的關係,咱們跟好運的房產公司陷入危機,古韻求古老,古老也不會管。”
梁好運從屋裡出來,“古老還會讓古韻趕緊辭職,離我這個糊塗老板遠點。”
劉向東讚同:“好運,我打算把豬場轉手。”
“為什麼?”段老三頓時顧不上彆人家的事。
劉向東道:“我最近回不來,到處看了一下,多了很多養豬場。肯定是因為春節期間豬肉太貴。農村自家殺的豬,都飆到四五十塊錢一斤。”
“有人接手?”
劉向東:“分開賣。多得是人傻錢多投機分子。”
段老三莫名覺得這話是對他說的。可一想也不對,養豬場是他和劉向東兩人的,劉向東沒必要左手倒右手。
梁好運:“那你得趕緊。不能等豬快出欄了再賣。你這樣說,我得給公司打個電話,最近的肉用多少買多少。價格肯定一天比一天低。”
劉向東點頭。
梁好運吩咐下去,拉張椅子在張躍民身旁坐下,對劉向東說:“你電話裡說能回來,我讓你過來,也是有事跟你說。”
劉向東靜靜地等著她繼續說。
梁好運:“還記得我和躍民什麼時候結的婚吧?”
“當然!”段老三道。
梁好運笑道:“辦廠呢?”
“也是那年吧。”太久遠,當時忙著倒騰貨物,劉向東記不清了。
梁好運點頭:“公司是那年注冊的。我元旦前一天慶祝會,順便宣布退休。”
“退休?”劉向東震驚,“你才多大?!”
梁好運:“五十整。再過兩年運運和好好談對象結婚,我就可以當奶奶當外婆了。”
劉向東乾勁十足,不覺得五十很老,“你要是像老爺子那麼長壽,一輩子才過一半。”
“那下半輩子培養小輩。古韻不想乾了,正好接班。”梁好運說著,忍不住笑了,古韻怎麼可能在她公司乾一輩子啊。再說了,她本人願意,以後找個門當戶對的對象,夫家也不希望她一直給彆人打工。
劉向東看了看張躍民,毫不意外,“你倆商量好了?”
張躍民:“原本是有這個打算,沒想過一定是今年。這波疫情來的那麼突然,現在還沒疫苗,說不定我們哪天就去了,我們想趁著現在好好的,過幾天安生日子。”
說起疫情,劉向東沒了言語,他跟員工被關在公司時,險些以為到了世界末日。
“老段,您怎麼看?”劉向東問。
段老三:“要有個像古韻那樣的接班人,我也想退休,好好享受生活。”
劉向東一身乾勁啊,被三人這麼一說,頓時渾身無力。沉吟片刻,給養豬場那邊打電話,段總身體抱恙,他得回公司主持大局,打算把養豬場兌出去。
段老三氣得瞪眼。
劉向東掛斷電話:“養豬場沒你的份?”
段老三的怒氣泄的一乾二淨。
梁好運笑了,“我也不可能全退。人就在帝都,總公司也在帝都,偶爾還得去公司看看。我打算總公司和分公司同一天辦。我人在這邊,你去分公司?”
“我?”劉向東驚訝。
梁好運:“總共倆老板,不能都在這邊。”
“我差點忘了。”劉向東不禁撓頭,“這事有誰知道?”
梁好運實話實說:“還沒跟你商量好,誰也沒說。我打算八月十五對外公布。工人出不去,雖然加班有加班費,可氣氛很喪。包括古韻,每天都擔心不知道在哪兒沾染上病毒。公布出來讓大家樂一樂。”
“你要退休,古韻也高興不起來。”段老三忍不住說。
梁好運:“那個先不說。”對劉向東說,“我打算到時候請全體員工吃個飯,飯菜的標準,每人一百,再給三百塊錢紅包。”
段老三算算總公司和分公司的人,不知清楚具體數字,也忍不住說:“得幾千萬吧?”
劉向東笑道:“幾千萬擱三十年前是巨款。現在,一套大平層學區房。”
段老三想起一件事:“我忘了,你在東南邊有一棟樓。好運,請不請外人?”
“我和躍民。”
段老三不敢相信,“連我也不請?”
劉向東明白梁好運的意思:“你跟我去分公司。”
“這還差不多。”段老三滿意了。
梁好運雖然說八月十五對外公布,花的錢對她而言也不多,可瑣事多。
五一小長假結束,梁好運開視頻會議,把這事告訴高管,讓他們安排下去,除了錢,再給每人做一頂紅色棒球帽,作為三十周年紀念禮物。
沒人知道梁好運打算那天退,所以會議結束,高管們都很開心。紅包雖少,可是老板的一片心意。
老板有情有義有人情味,跟著她完全不用擔心她像某些房企一樣坑手下員工。
一批一批三十周年紀念帽往空倉庫裡運,眼尖的普工也猜出什麼。八月十五公司把辦三十周年慶祝會的消息發到每個人手機上,不論總公司還是分公司的人都很期待。
二零二零年的最後一天下午,工人下班,人手一個紅包和帽子,直奔食堂。
梁好運和張躍民抵達公司最大的食堂,兩人身著黑色長款大衣,梁好運的頭發盤起來,張躍民大背頭,一個優雅,一個儒雅,走到司儀台,轉向眾人,眾人腦海裡瞬間浮現出很多成語——郎才女貌,天造地設,才子佳人等等。
食堂電視直播這一畫麵,大食堂的管理層還能忍住,各食堂等著開飯的工人忍不住交頭接耳,討論的內容隻有一個,老板身邊那男人就是傳說中的張教授嗎。
不怪工人好奇,張躍民有些年沒往公司來過。早年跟著梁好運打江山的老員工所剩無幾,有的因病去世,有的回家帶孫子孫女,享受生活去了。
隨著充當司儀的公關部經理介紹兩人的身份,各個食堂都響起掌聲。
梁好運不會整些虛頭巴腦的,也不會說矯情的話。再說,在食堂聚餐,就要好好吃。所以她簡單說幾句就交給公關部。
古韻和湯明明等人離司儀台很近,一桌人起初也沒多想,可看到梁好運和張躍民黑色大衣,莊重的模樣,心裡都有個不好的預感。
公關經理說完就下來等吃飯。
雞魚肉蛋大龍蝦上齊,古韻總覺得差點什麼,就在這時梁好運起身再次走向司儀台。張躍民隨之出去。
來了!
古韻看到梁好運環視四周,大概有十來秒的樣子,說出她辦這個三十周年紀念活動的最終目的。
隨著梁好運說出“退休”二字,分公司總公司,所有人都呆若木雞。
很久很久,古韻回過神,起身想說些什麼,腳步聲越來越近。下意識循聲看去,張躍民捧著一束火紅的玫瑰朝梁好運走去。
古韻的視線跟著他移向梁好運,梁好運驚得睜大眼睛,微微張口。她瞬間明白過來,這對夫妻也沒有坦誠。
食堂的員工終於清醒,有些人甚至站起來,不願意相信。
張躍民把玫瑰送給梁好運,攬著她的肩膀移到司儀台,道:“三十年前,她嫁給我,心卻給了你們。現在,你們,應該把她還給我。”看到有人還想說話,“做人不要太過分!”
作者有話要說: 本文就到這兒吧。我真不會寫事業型女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