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丫頭根本不信用豬胰臟、豬油、草木灰這些不值錢的東西,能做出這種價值萬錢的澡豆子。
懷玉嗬嗬一笑,也不跟她爭辯。他以前跟老道學醫時,就看到一些古醫書上寫過,說麵脂手膏,衣香澡豆,仕人貴勝,皆是所要,今之醫門,極為秘惜,不許子弟泄露一法,至於父子之間亦不傳示。
翻譯成白話就是麵脂手膏這些屬於美容產品,達官貴人最喜好,因此利潤是最為豐厚的,大夫之間都是嚴格保密配方,連父子都不例外。要是能掌握一兩個受歡迎的方子,那就能財源滾滾來。
大夫們做的這些澡豆麵藥,根本不是去汙潔淨用的,那是當成美容產品當成香藥在用,所以自然是配料裡材料越貴越好,然後賣的越貴才越符合貴族世家們的身份嘛。
不過懷玉相信,不管是什麼麵藥手膏澡豆秘方,裡麵不管用了多少香料、花,肯定也還會用到豬胰子豬油這些的,因為這才是核心的原材料,香料和花隻是增香的,又不是去汙的,頂多粘合的豆粉有一點點去汙力。
果然,任何時代跟奢侈品、跟貴族貴婦沾上邊的產品,若是還能再跟美容扯上關係,那必然是暴利啊。
唐朝的香料,那都號稱香金。
經這一事,懷玉倒是發現了新世界,這在唐朝不光可以配製療傷藥補藥,也還可以弄點香胰子、花露水這些玩意賺錢嘛,絕對好賺。
畢竟這號稱宮廷特貢的千金澡豆,一副萬錢,可效果也就一般般。
“豬胰臟加草木灰真能做成澡豆?當真?”
正要回屋休息,結果外麵走來一群女子。
懷玉看著突然到來的這群女子,為首兩婦人衣飾不凡,一看就是名門貴婦,很可能就是李靖的妻妾,當下也不敢怠慢,趕緊見禮。
“豬胰臟加草木灰再加豬油脂做不成澡豆,”
“那你剛才是信口胡來?”另一名年輕些的貴婦人不滿的質問。
“豬胰臟加草木灰和豬油脂做不成澡豆,因為沒用豆粉自是做不成澡豆的,但卻可以做出胰子,加上香料便是香胰子,論去汙潔淨留香,卻絕對勝過澡豆。”
“好大的口氣,你可知這千金澡豆乃是藥王之方,還是藥王親傳弟子所親製,更是宮廷尚藥局所供奉?”
藥王是誰?
懷玉想了下倒是想到一人,唐初好像有個藥王叫孫思邈,據說活了幾個朝代,在民間非常有名,人稱老神仙,好像也是隱居終南山的,現在應當有上百歲了,他好像有個徒弟還是徒孫在李唐宮廷供奉。
懷玉笑著道“在下也非那好逞口舌之徒,回頭在下可以照剛才所說之法製一些香胰子出來,到時可以請這位娘子試用評價!”
這時旁邊那位貴婦出聲,“你就是今日跟三娘回來那位小郎,我聽說你是我們三原莊子旁邊龍橋堡的禁軍子弟,姓武?”
懷玉一聽這話,感覺有幾分未來丈母娘式的語氣,甚至帶著幾分戒備和敵意,當下如實答道,“回娘子話,在下三原龍橋堡武懷玉,家父諱上士下恪,是致仕禁軍旅帥,家兄懷義,現為北門屯營百騎。”
貴婦人打量著他又道“看你一身絳公服,莫非已是流外之官,不知在京城哪個衙門任職?”
“回娘子,在下剛在三原縣衙被縣令選為捉錢郎,雖穿絳公服,其實隻是個在官任事而無流外品的雜任吏而已。”
張出塵見他不卑不亢的樣子,態度好了點,她阻止長孫氏想要直接開門見山問跟三娘的關係,而是道,“武二郎年紀輕輕一表人才,這麼早便在縣裡做捉錢郎,看來也是前途無量。”
長孫氏卻忍不住問“你跟三娘來府上做甚?”
懷玉也不知道這貴婦怎麼一直咄咄逼人滿臉敵意,也沒客氣的直接反駁,“這位娘子可以直接問三娘,或是這位司棋姑娘,便知原委。”
長孫氏和張出塵剛才直接去了李三娘那,沒看到那個俊俏小郎,問了三娘院裡人,也隻知這小郎是三原龍橋堡來的叫武二郎,現在到這邊客院來了。她們沒在李三娘那打草驚蛇,便又直接來這邊尋人。
司棋上前如實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。
張出塵一聽原來是三娘找來配藥之人,心裡既鬆了口氣,又對懷玉起了疑心,如此年輕,真懂什麼醫術麼,還一下子采買了一千多貫錢的各種名貴藥材?
“不知可否請問下武二郎這藥方是誰所授,又用了哪些藥材呢?”
“這些都是我師傅所傳秘方,三種藥各有藥效,對症使用。我這藥方雖不便告訴兩位娘子,但我阿兄之前受重傷,正是用了我這藥而傷勢大好。”懷玉簡單的說明了三味藥的情況,也說了其中主要藥材。
張出塵問了司棋一些話,得知懷玉兄長重傷用了懷玉藥後如今仍騎騎射如常,也是信了七八分,還沒哪個禁軍子弟有這膽子敢這樣公然騙到永康公府頭上,又不是那種江湖遊醫招搖術士,騙一把就能跑,武懷玉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廟。
張出塵心思縝密,對懷玉客氣起來,將他請到廊下喝茶,不著痕跡的套問了許多話,主要還是探聽懷玉跟李三娘是否還有其它關係。
當確定懷玉隻是找三娘‘贈’藥,兩人也隻認識不到一天時,她長出一口氣。
這武二郎雖年輕英俊,看著也很聰明伶俐,但兩家門不當戶不對。
“多謝武二郎能夠這般慷慨相助,我們定會厚禮相謝。”
司棋這時才在一邊介紹兩人身份,“這位是我們永康公府的大娘子,這位是永康公五弟妻子長孫娘子。”
懷玉一聽也明白,原來這位就是李靖之妻,那位紅拂夜奔的紅拂女張出塵,當年楊素府上的一名歌伎,把上門做客的名門子弟李靖拐私奔了,相當了得。
那位長孫氏一開始倒沒弄清楚,但很快從對話中得知,原來這位不是李世民妻子長孫無垢的堂姐,難怪說話總是盛氣淩人。
“司棋,你帶武二郎去淋浴更衣,好好休息一會,今晚武二郎就在府上客院歇息,府裡設宴招待感謝,等藥都配好,再好好送武二郎回三原。”
說完,張出塵起身告彆,伸手招來仆婦,“去錢庫取絹三百匹,明日一起送去龍橋堡武家。”
眼下特價騰貴,米貴、絹也貴,一匹絹三百六十錢,百匹絹便是三十多貫,三百匹絹,那起碼是一百零八貫。
換米可以換三十石,如果買馬,都能買三四匹,要是買牛,能買更多。
這謝禮已經非常驚人了。
“這可不敢,藥材都是三娘買的,我也隻是開方配藥而已,咱們都是三原的鄰居,鄉裡鄉親,舉手之勞,哪能收如此大禮,不敢不敢。”
張出塵見年輕的武懷玉在麵對三百匹絹這麼大謝禮時,居然一點都沒驚訝失禮,還能立馬推辭,這份淡定從容,對一個小禁軍子弟來說確實極難得。
不過三百匹絹對隴西李家永康公府來說,不值一提,她笑著道,“我還想勞煩二郎,再多配些丹藥,到時我送些給族裡其它親朋。”
長孫氏在旁邊也道“給你便收下吧,這是你應得的,不過也要提醒下二郎,三娘畢竟尚未婚配,你以後記得與三娘保持些距離,男女授受不親,禮也!”
這話一出,氣氛有點尷尬,懷玉秒懂,原來多給絹錢還有這層意思,那這絹倒不用客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