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武陵到建鄴,鐘媼與蕭窈相處的時日也不算短了,但她當真不了解蕭窈的脾性。
哪怕她今日責罰的是蕭窈,打她幾戒尺,蕭窈都未必會找到祈年殿來。
能到這地步,實在談不上上心。
她並不在乎蕭窈原本性情如何,也不在乎該如何引導才好,隻想拿捏公主立威。
“世上能叫我唯命是從的隻有阿姊,您的話我尚且半聽半不聽,她算什麼!”
這話說得理直氣壯,重光帝不由得點了點蕭窈,失聲笑道:“你也知道自己時常陽奉陰違。”
葛榮鬆了口氣,端上備好的杏仁酪漿,向蕭窈道:“公主喝些熱飲暖暖身子,這一路過來,想必凍壞了。”
蕭窈這才終於挪到重光帝書案一側坐了,額邊打濕的碎發散在臉側,麵色蒼白,唇上也沒什麼血色。
難得透著些柔弱的可憐。
接酪漿時,衣袖稍稍滑落,荊條留下的紅痕便露出一角。
“這是……”葛榮大為吃驚。
“替青禾擋了下,”蕭窈不甚在意地瞥了眼,“也就看著嚇人,不大疼,回去揉點藥酒幾日就好了。”
重光帝沉了臉色:“去告訴鐘媼,今後公主的事情無需她插手過問。”
對於鐘媼這樣自恃資曆的人而言,此舉無疑是打在臉上的一巴掌,也是告訴宮中眾人,她不配再教導公主。
“還有朝暉殿的侍從,都換了吧。”蕭窈吹散熱汽,輕聲道,“我不想罰他們,卻也不想再留他們。”
葛榮看了眼重光帝的反應,會意,隨即應道:“老奴這就去辦。”
重光帝倚著憑幾,看她專心致誌地喝熱飲,一時覺著這樣就很好,過會兒又歎了口氣。
“過幾日班大家入宮為你講功課,她素有才名、知書達禮,應當不至於此。”重光帝語重心長道,“你也收收心,等何時學好了規矩,再出宮也不遲。”
蕭窈冰冷的手漸漸暖和起來,放了碗,認真問:“阿父真想叫我變成那些世家閨秀模樣嗎?”
“我並非說她們不好,能寫一手好字、能畫畫,還能彈琴、繡花,都厲害極了。”
“可我本不是那樣的。”
“若要我全都改了,棄了從前喜歡的,費好大功夫學那些不喜歡的……那還是我嗎?”
重光帝被這番話給問愣了。
蕭窈阿母生下她沒多久,便過身了,早些年一直是她阿姊蕭容時時陪著她,教她說話認字,教她知事懂禮。
後來蕭容也沒了。
蕭窈大病一場,在姑母陽羨長公主處修養過一年半載。
重光帝自問是疼這個小女兒的,叫她這些年衣食無憂,隨心所欲。但也不得不承認,對她性情影響最大的人,或許是長女與陽羨長公主。
他憂心忡忡:“那你的婚事,待如何呢?”
“我就是這般模樣,他們喜歡最好,不喜歡也罷,又有什麼乾係呢?”蕭窈渾不在意道,“大不了我如姑母那般……”
“胡鬨。”重光帝打斷她。
蕭窈氣勢便弱了下來,小聲道:“等年節到了,姑母來建鄴朝拜,您先罵她胡鬨去。”
重光帝便不言語了。
瞥見書案上的奏疏,想起被撂在東偏殿許久的崔少卿,吩咐道:“傳崔循。”
定了定心神,這才向蕭窈道:“你先乖乖回去學功課。至於旁的,等阿父過些時日再想想。”
蕭窈一聽便知此事有戲,壓了壓嘴角,卻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