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似乎沒有要停的意思。燭火隔著牛皮紙透出瑩瑩暖黃色的光,照出了細細碎碎下的雪粒子。
一行馬車緩緩停在了府門口。
守門的小廝跑著進去通報了一聲,大門立即完全大開,十餘人垂首恭候於府門前。
是他回來了。
領頭的金管事掌了傘候在馬車旁。下車之人高俊挺拔,家仆們立即潮湧般圍去他身旁,他被簇擁著往府內邁步走去。傘下露出一張年輕男人的臉,下頜冷峻,長眉深眼,頭戴佩碧璽烏紗帽,著玄黑色錦鍛官袍,側腰的金繡紋麒麟眉目猙獰,緞麵在夜裡泛著薄光。視線被傘擋住,他未見她們二人。
真到了門口,薑杳心中反倒猶豫起來,雙足像是被定在雪地裡。隻是王媒婆就要帶謝家上門下聘了。總歸,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。
薑杳深吸一口氣,上前了兩步,在背後恭敬喚了一聲:“梁督主。”
聲音脆生生的,如嫩鶯清啼,似翠珠碎玉。
那人聽到聲音步子停住,抬手阻止了拔劍的侍衛們。近身交談的官員們挪開一條小道。他的傘沿慢慢往上挪,露出一雙漆黑的眸子,清冷的眸光射向她,神色無波無瀾。他和以前一樣麵如溫玉,眉眼濃稠,隻是多了些上位者的凜冽之威。
覺察那道深邃的視線落在她身上,她竟然有一些緊張。
“薑姑娘在這裡做什麼?”
薑姑娘……他一字一頓,語氣冰冷,保持距離之意不言而喻。仿佛她出現在這裡,就和這天上隨意落下的一片雪一般不相乾。
落在金管事耳裡卻是另一回事兒了。三更半夜、燭火晃眼的,自家主子還明明白白叫得出“薑姑娘”,識趣地引眾人退到一旁。
她有意放軟姿態,隻得湊近一步柔聲問他:“可以換個地方聊一聊嗎,我有事想與你說。”
他蹙眉冷眼盯著她,見她眉目低垂,額前碎發結著冰渣子,鼻尖凍得通紅。一身象牙白對襟褙子,亭亭玉立,冰透色耳墜襯得膚白瑩瑩,玉段似的脖頸淩亂貼著幾縷青絲,柔美的白皙肌膚一直延伸至蘭花繡紋交領。他不自在地挪開目光。
想不到自己一朝得勢,都城內外權貴攀附、世家討好,這些人既懼又怕卻礙於情麵與他交好也罷,而這其中竟然會有她。她忽然出現在府門口,好像真有什麼事情要和自己談。可他辦的都是腥風血雨的差事,府邸周圍的商鋪早都撤了乾淨,隻留了兩隊暗衛巡邏,她連這些都不知道,就敢在這大雪天傻等在門口嗎?
算了,他管她做什麼。梁應渠冷聲道:“我和你早在四年前就已無話可說了。”
薑杳喉嚨哽了哽,見他背影果決,轉身要走。
心急之下,伸手就去捉他衣角,似是溺水之人捉住最後一根浮木,趕在身後問:“梁應渠,你能娶我嗎?”
他正提袍轉身邁上台階,皂靴剛落在覆了白雪的石階上,就僵住了步子。靴下的雪軟綿綿地化了一灘水。
耳邊驟然寂靜,隻剩風過之聲,落雪可聞。
他微微偏過頭,薑杳站在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