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黎對此心中並無太多波動,而被束縛在肉身周邊被迫看著這一切的王寶釧,心中思緒卻是複雜難言。她不知曉當如何去說薛平貴的做法對或者不對,隻是心中總有幾分淡淡不得意。明明他們也曾經山盟海誓此心不渝,自覺便是這世間所有的一切也無法將他們二人拆開。
因而即便是同父親三擊掌斷絕關係,由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官家小姐淪落為替人紡紗織布的村婦,縱使薛平貴失蹤十八載她孤身一人獨守寒窯,她也不曾有過後悔。
今夕何夕,遇此良人。
可為什麼不過區區十八年,她的良人便換了模樣,再不複曾經的深情與真誠。
士之耽兮,猶可說也;女之耽兮,不可說也。
這世間又怎能有這樣的人,一邊說著曾經的誓言,一邊卻又在自己麵前講述著同其他女子之間深情厚誼,從家事國事天下事等諸多方麵,步步緊逼換取她一個共事一夫的承諾。
可明明他薛平貴之所以來到這裡,便是已經定下主意不是嗎?
被情愛迷眼的王寶釧固執的想要在薛平貴身上尋求一個答案,但目標明確的風黎卻不願意同這個普通且自信的凡俗男子虛與委蛇。溫溫柔柔的笑容揚起,對著故作了一副左右為難姿態的薛平貴道:
“我若是不同意,陛下又待如何?”
“寶釧你放心,即使代戰入宮,你也會是我的皇後......”
普通且自信的薛平貴自然不曾設想過王寶釧拒絕的畫麵,因而當風黎看似平靜的話語吐出時薛平貴有一瞬間的怔楞,甚至潛意識裡以為自己聽錯又或者王寶釧說錯。但風黎接下來的話語,卻叫薛平貴升不起半點僥幸。
“陛下放心,區區西涼小國,不足為懼。早在陛下登基之前,二姐夫魏豹便陳兵邊境,隻待西涼大軍到來,來他個甕中捉鱉。”
“寶釧,你怎可如此!”
縱使做了多年的西涼國主,但這位從小生長於市井中的皇帝陛下似乎並沒有太多的長進,竟是對著風黎問出這般天真的問題來。頂著王寶釧肉身的風黎本沒有解釋的必要,可看了同樣震驚的王寶釧一眼,卻又忽地好心道:
“與其做那麼一個生死皆不由己、靠男人情誼方能過活的皇後,又為何不搏上一波,努力主宰自身命運?”
做為天生地養的神靈,強弱、大小、貧富、貴賤、男女於風黎而言,本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。隻是她既為女性神靈,那麼對這同一性彆的存在,多少亦有幾分容忍。隻不過人自助而後天助之,如果自己不曾想明白不曾立起來,那麼她便是舍下再多心力,也是無用。
世間有一種植物,名為菟絲子,需寄生於其他植物之上,方可存活。王寶釧不是菟絲子,卻又與菟絲子無異。隻不過她所渴求的,是那份來自於男子的承認與愛慕。她當真愛薛平貴嗎?這樣的愛,又當真可以感天動地?導致王寶釧寒窯苦守十八年的罪魁禍首,究竟是薛平貴,還是那虛無縹緲的命書?又或者僅是那不公的世道?
風黎不可能永遠占據王寶釧的肉身,代替她活過這一生。因而行事作風上,風黎並沒有太過出格。可若是王寶釧冥頑不靈遲遲無法找回自我,真正掌控那具屬於她自己的身軀,那麼風黎亦不介意,看著王寶釧走向毀滅。
一切,端看王寶釧自己又將如何選擇。
神靈萬能,卻也並不是萬能。於此茫茫世間,是救贖,亦是過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