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滴紅色液體從木棺的縫隙中滴下,和著歡慶的樂聲打濕泥土。黏膩、古怪。
歌謠還在繼續。
“月兒翹,迎新娘……”
終於,棺材停在一座院子外圍,院內慘紅的燈光映照黑夜,掛有無數燈籠與對聯,背景音傳來人群觥籌交錯的調笑。寫在紅紙上的“囍”字還未蓋住白紙,終於有人注意到門外的木棺。
於是聲嘶力竭的聲音響起:
“誒呀,新娘到了——!”
場景那樣熱鬨,可圍觀的同學們紛紛僵住身體,因為這裡沒有“人群”,隻有走出來的三個生物。
……不,已經看不出是生物了。
機甲模仿人類膚色的塗漆在紅光下格外陰沉,三對混濁空洞的眼盯著棺材,幾張“人臉”像剝皮戴上的麵具,抖動著,隨著嘴巴開合扭曲。
老婦模樣的“人”率先開口:“姚家辦、事不利落,送棺的人走了,也、不說一聲,讓姚家女在土上、孤零零躺哦……”
或許是因為變聲器效果劣質,沙啞的老年音帶上了非人感,聲音斷斷續續,像人類的喉嚨被撕扯開,氣管喘息工作。
“我們……隻買姚家女。”老頭模樣的“人”也沙啞著接話,“不認親家,不提旁事。”
“莫管那些了,快將新娘迎進去,準備拜堂,所有事……皆聽先生指揮。”
被稱為“先生”的便是第三個“人”。衣衫白潔的長須長者聽見老頭的話,隻擺一擺手,聲音尖銳難聽:“不用這般謹慎。”
“新娘生前已被剖去雙目,兩耳斬絕,不能視聽,由符紙壓製。待結為陰親,自是婦從夫命,從此萬事無憂。”
未嘗顧及觀眾們震驚恐慌的目光,風水先生泰然自若,慘笑著領棺材進入正堂。隻見正堂內竟還擺著一副棺材,尺寸要大上許多。三人擺好新娘棺,各自站開。
風水先生咳嗽兩聲,開始操持喜事,他取來一瓶符水,慢慢用尖細的嗓音念:
“李家有子,年方十四而卒,未婚入土為不幸,無後而亡為不孝,故配之良緣,成全雙親之意。”
“姚家有女,年華十三,願為李家婦,侍奉李家兒,感念其一片真心,故成全此女,正結了李家事。”
“白事乍紅,喜字成雙,慶今日嘉禮初成,良緣遂締!便請二位長輩灑上這符水,假作合巹酒。”
“一祝李家男黃泉有幸,二撫姚家女赤誠之心,三盼同心同德、宜室宜家,陰間亦能舉案齊眉、多子多——”
哐啷!
風水先生的聲音戛然而止,兩個老人取符水的動作也立即頓住。
不知是哪個腿軟了的同學突然驚呼道:
“棺材動了!!!”
——
那乍然響動的木棺又寂靜躺著,可四周無人敢呼吸,紛紛驚恐地注視木棺。就在這時,那道似有似無的童謠聲終於奮力蓋過了鑼鼓,歡笑著高歌道:
“鑼敲,鑼敲,紅白喜事應趁早!”
“怕等到,陰風漸起,怨氣難消!”
“新——娘——到——!”
風水先生的目光馬上死死盯住木棺,掏出長劍準備隨時行動。可就在他全神貫注警惕棺材的時候,一隻冰涼的手不知何時撫上了他的脖頸。
盛裝打扮的女屍親昵貼近,蓋頭掀起,青絲被符紙綰起,耳墜刺入臉側,空洞的眼眶中血流不止,一對耳朵和眼球從她手上滑落,那是她曾擁有的肉塊。
隻聽女聲輕飄飄地說:
“我、恨、呐……”
“啊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