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鑰匙一落入他手中,地鐵上燈光就閃了閃。“鬼”乘客們活了過來,與周圍的人聊天,手指比劃、跺腳大笑。那些喧鬨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,有如竊竊私語,卻能讓人感受到歡快的氣氛;它們尚顯僵硬的肢體動作不靈活,卻十分有勁。
“哐”,地鐵停在了半路,隧道儘頭的光點逐漸擴大,最後變成一扇門。那扇門像古時候宮殿的大門,雕花繁複,拉環是兩隻口吐火焰的惡鬼。門上有一個鮮紅的篆體字:開。
眼鏡男欣喜若狂地離開地鐵,拉開宮門,踏入一片迷霧的世界。
傅承秋剛走出兩步,就被葉銜冬攔住,隻好停下腳步。
而周明明背靠控製台,像丟了魂一樣。
葉銜冬勸他:“離開吧。”
周明明喃喃:“你不是說世上沒有鬼嗎……”
葉銜冬絲毫不以為意:“對我來說,他們確實是演員,沒騙你。”
周明明魂不守舍地說:“所以你要在終點站下車,是因為天堂路是你老家;你準備找鑰匙時說的‘好客’,也是打算直接毀掉鑰匙,讓我們都去你家做客?”
葉銜冬:“那是你們自己的選擇。”
“那為什麼我們都看不到你的變化?黑暗時你也沒有變成……”鬼。這個字周明明沒有說出口。
葉銜冬看了眼站在一邊的傅承秋:“老玩家不是都說了,白衣比灰衣厲害一點?”
周明明抱住自己的頭:“對不起,我太傻了。”
“走吧。或者要我送你?”葉銜冬的身體漸漸透明,臉色變得慘白,越來越不似人形。
周明明這才真正回過神來,後知後覺感到恐懼。他連滾帶爬地跑向光門,哆哆嗦嗦地喊:“不不不謝謝不用了!”話音未落,便消失在宮門後。
葉銜冬的身體已經徹底失去了實感,他微微上浮,居高臨下地看著傅承秋:“你猜出了我的身份,還敢對我使用綁定道具?”
傅承秋摸了摸下巴,試探道:“我真覺得我們見過,你以前沒去過其他副本?”
“我一直在這裡。”葉銜冬嘴角含了一點冷笑,“你和我綁定,是想再來一次這個副本,好讓我送你去天堂嗎?”
傅承秋擺了兩下手,露出一個真誠的歉意微笑:“我怎麼敢反複叨擾?我這就解除效果。”
眼看著一枚紐扣在傅承秋右手掌心化為灰燼,葉銜冬有樣學樣,瞬間出現在傅承秋身後,在他肩上拍了拍,“禮尚往來,送你點厄運。”
他沒管傅承秋的反應,飄到控製台邊,把鑰匙插進去。地鐵重新啟動向前行駛,傅承秋和那扇宮門卻奇異的留在原地,就好像他和地鐵已經不在同一個位麵。
地鐵載著滿車鬼怪,迅速消失在隧道的儘頭。
傅承秋站在宮門前,攤開了左手,掌心上一個細細的手環。
手環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,觸感瑩潤冰涼,幽微的藍光從內部透出來,煞是好看。手環內側還有一串小字:PBB-002。
他端詳一陣,套在了左手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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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往天堂路的餓鬼地鐵到站,眾鬼依次下車,消失在站台上。
這些鬼裡麵,臉上淚痕未乾的女孩、微笑的長發女人、大喊大叫的中年男子……他們離開大部隊,走上一條突然出現的小道,迎接未知的命運。
乘客全部離開後,葉銜冬拔出鑰匙扔在控製台上,直接消失不見。
他再次出現是在一個暗無天日之處。
天地間是翻湧的濃密黑霧,黑霧中偶爾會露出各種形貌的廢墟:從天際垂下來的河道寬闊而綿長,卻業已乾涸;精致的石橋布滿裂紋,散落著一張張發黃的紙錢;高大的宮殿殘破不堪,空蕩蕩的殿中擺著碎裂的塑像。
蒼穹之上,有八扇豎立的宮門,圍成一圈,不斷有微光從光門鑽進鑽出,或者流入一旁不知源頭也不知去路的光河之中。
葉銜冬的外貌一邊走一邊變化,及至走上石橋,已經變成了青色眼睛、一身青衣的模樣。他臉色蒼白,眉目就顯得很深;精致的五官在暗淡的光線中,有種冰冷又妖異的美感;異於常人的瞳孔深處,就像容納了一片茫茫雪原。
通天的黑霧迅速向他倒灌而來,翻覆不休,似眷戀又似畏懼地簇擁著他,仿佛簇擁著王者——這就是最高等級的厲鬼,攝青鬼。
如果傅承秋見到的是這樣的葉銜冬,一定不敢再靠近。此時此刻,葉銜冬全身上下都在詮釋兩個字:危險。
葉銜冬等待了片刻,眼前出現一個浮空而立的、黑漆漆的嬰兒。這嬰兒是遊戲的主腦,碧落。
“歡迎回來,這次的工資是一年份的鬼氣。”碧落用稚嫩的嗓音說。
話音剛落,那些黑霧就融入葉銜冬的身體,使他的氣息更加磅礴。
碧落問:“那個玩家抽到重玩卡,選了重玩新手關。你監督他的時候,他沒有搗亂吧?”
葉銜冬就事論事:“對於副本,他倒是沒有乾預太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