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個黑衣人嚇了一跳,誰也不敢讓開,但是顯然都是極怕他的模樣。話也不敢多說。
言修然也不知道他們在怕什麼,隻手推開他們,走到屋子裡去看。
天色未曉,屋子裡更是昏暗,隻見一個身子肥胖的中年女人仰麵死在地上,臉上滿是新新舊舊的傷痕,脖子上的淤青格外顯眼。
被勒死的?
言修然一走近屋子,一陣黴腐的氣息撲麵而來。
屋子裡所有東西上沾滿灰塵,久未打掃的樣子,就連地上的剛剛死去的人仿佛也不是新死的,而是死了多時一般。
案邊橫著一把斷弦琴,匣子裡的明珠蒙塵多年。
明鏡被灰塵淹沒,胭脂早已褪了顏色。
其中一個黑衣人小心翼翼地說:“暮姑娘從來不讓人進她屋子……”
這裡一切都是舊了的,發黴了的,隻桌子上放著一件嶄新的紅色嫁衣,與沾滿灰塵的屋子格格不入。
嫁衣上放著一枚嶄新的珠冠,頂上明珠熠熠生輝。
言修然環視一圈,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他,有些奇怪。
就在這時,謝孤帆衝進屋子,氣喘籲籲地一把扯住他拉到外麵,急道:“你彆不認識啊!”
言修然見他避開眾人,茫然道:“認識什麼?“
謝孤帆壓低聲音:“那是暮成雪!暮成雪死了!她是你新婚妻子,你好歹做個樣子啊!”
那一瞬間,仿佛有驚雷在空中響過。
言修然四肢驟然僵硬,有什麼東西喧囂尖叫著從胸口快要衝出。
師姐?
那地上臉色蠟黃且肥胖的中年女人就是當年的美貌絕倫的暮師姐?
怪不得那五官仿佛如此熟悉!
一瞬間,記憶湧上心頭。
十七歲便美名傳遍武林的冰雪仙暮成雪,千金難買一笑的暮成雪,滿屋金玉不足惜的暮成雪,怎麼有一天會變成這幅模樣?
然而言修然根本沒有時間愕然。
忽然,仿佛受到什麼指示一般院子裡的人忽然自動讓開,站成兩列,垂著頭。
仿佛風聲也靜止。
咯噔咯噔的聲音在寂靜如同凝固的空氣裡傳來。
一個黑衣人推著輪椅走了進來。
淩晨的院子裡非常安靜,輪椅的軲轆在石頭上轉動著發出的聲音分外刺耳。
每個人都屏住呼吸。
輪椅上坐著一個略顯疲憊的青年男子,眉目雖是軒昂,眉宇間卻有著皺眉留下的溝壑。
他一身黑衣,領口繡著鐵青的紋路,一雙眼睛裡帶著銳氣,一言不發地掃視一周,所有人都不敢抬頭。
隻有言修然一個人盯著他看,他看了好久才從那熟悉的眉目之間辨識出來——
大哥?
言鐵衣雖然已是殘廢,身上的氣勢卻是迫人,他的眼睛看到言修然,刀鋒一般的眉毛微微蹙起,目光中帶著十足的陰厲之氣,一雙鷹一般的眼睛在弟弟臉上刀子一般地掃過。
他的聲音低沉,有如刀鋒劃過凝固的空氣:“一個個這麼急著看熱鬨,眼睛都不想要了麼?”
站在兩邊的傭人陡然一驚,一個個麵如土色,驚得站也站不穩。
真是怪了,他明明是個殘廢,隻能坐在椅子上,比所有人都矮一截,卻帶著十足的威懾力。
他的眼睛誰也不看,隻直直望著言修然,喝道:“滾!“
一院子的人嚇了一跳,全部逃命一般地竄出院子。
一時間,院子裡隻剩下他身後九個黑衣人,和站在門口的言修然。
謝孤帆膽子小,早跟著人群溜了。
言鐵衣望著弟弟,有些疲憊地伸手揉了揉眉心,聲音稍微溫和了一些,歎口氣道:“你也先回去。”
言修然站著沒動。
沒有聽到弟弟順從地離去的聲音,言鐵衣微微睜開了眼睛,眼中有鋒芒一閃而過,聲音更加低沉,命令道:“回去。”
言修然回頭看了一眼暮成雪的屍體,她少時美貌無匹,如今卻死得麵目猙獰,一雙空洞的眼睛嵌在蠟黃的臉上,比惡鬼還要瘮人幾分。
言修然反問:“我新婚妻子死了,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?”
言鐵衣冷笑:“你在這裡有什麼用,陪她一起死麼!”說到這裡,耐心全然耗儘,冷酷地回頭道:“修然他累了,讓他去休息。”
言鐵衣身後站出三明黑衣人,直挺挺走到言修然麵前,齊聲道:“請少爺回去休息!”
言修然問道:“我若是不呢?”
前後九名黑衣人齊齊拔刀,齊聲道:”請少爺回去休息!“
言鐵衣坐在輪椅上,眼睛死死盯著弟弟,絲毫不動容。
兩相對峙之時,一陣香氣輕飄飄隨風遞來。
鬱金香的氣息濃鬱,一瞬間在院子裡彌漫開來,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遠處傳來:“兩位公子,莫要衝動。”
那聲音明明很遠,傳到這裡極度清晰,卻絲毫不顯得刺耳,猶如清晨裡一陣溫和的香味徐徐飄來,可見說話之人內力深厚。
黎明將至,一個白衣公子搖著一把折扇,一手負在身後,飛鳥一般從牆上一躍而下,落地竟是一點聲響也無。
隻見他嘴角帶著些溫和的笑意,目光在倆人之間飄過,聲音柔和:“大早上的,一家兄弟,何必吵架呢?”
言鐵衣神色一凜,九名黑衣人閃電般出動,齊齊堵在那白衣公子麵前,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。
言鐵衣眼中閃過警惕的光,隻一抬手,九位黑衣守衛的立刀瞬間架上了白衣公子的脖子。
刀光中,隻聽言鐵衣冷聲道:“楚留香,你莫要多管閒事!”
楚留香閒閒地望著他,眼皮微微耷著,嘴角挑起一個漫不經心的慵懶笑容,似是絲毫不懼頸上刀光,聳了聳肩道:“我也不想來的。”
說罷,閒閒地將手裡一枚棋子拋起:“可是言老先生行動不便,讓我來看看。這不,棋還沒下完麼。”
明明是被九個人圍了個水泄不通,那枚棋子卻精準地衝出重圍,向坐在輪椅上的言鐵衣打去!
作者有話要說: 改了章節篇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