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腿腳凍僵了,下不去。”池羽嗓音輕柔誠摯,透出幾分歉意,又有幾分未宣之於口的期待。
細觀她眉眼,隻餘恰到好處的歉意,所謂期待,恍如他因夢境困擾而會錯意。
隔著幾步遠的距離,蘇縉望著她,驀然憶起祁月國城樓上那抹紅豔堅毅的背影。
分明都是她,卻判若兩人。
沒來由的,蘇縉再度想起馬背上吩咐把他丟去狼穀的少女。
先前覺著她膽子小,必不會是她,如今想來,倒也未必。
離開祁月國前,他查問過,公主曾離京幾日,去狄國求援。回來那晚,正是他被叛徒暗算重傷的危難之時。
眼下不便盤問,蘇縉壓下心中疑問,在店主疑惑的目光中,走到池羽身側,展臂供她借力下馬。
池羽鬆開韁繩,規規矩矩將柔荑撐在他小臂處。
下馬時,她動作僵硬,忽而腳下一滑,朝他懷中跌來,空著的手,下意識攀在他肩頸處。
蘇縉怔愣一瞬,未及反應,少女已落入他臂彎,馨香迎麵,沁入心脾。
“夫人當心!”店主立在門扇側輕呼。
見池羽沒摔著,便趕忙回身進去將屋內燈燭一一點亮。
“多謝蘇……”池羽站定,向他致謝。
話剛出口,便被蘇縉抬手捂住唇瓣,他衝她搖頭,顯然不想暴露身份。
池羽眨眨眼,微微頷首。
少女唇瓣極輕地貼觸在他掌間,柔軟似酪乳鬆糕,鼻息拂在他肌膚,溫溫熱。
他指腹著落處,是她耳側肌膚,細膩光滑,如最上等的羊脂玉,她的臉這樣小,不堪一覆。
他掌骨輕易覆蓋她半張雪麵,支起嶙峋輪廓,襯得她穠豔的眉眼愈顯柔弱,難得有幾分乖順無辜。
驀地,蘇縉撤下捂住她唇瓣的手,不再看她,側身大步邁入門檻。
店內燈燭亮堂,店主看清二人容貌氣度,連連稱歎:“官人、夫人不是咱們平城人吧?從哪兒來的?真真是郎才女貌,神仙似的人物!”
池羽見店主誤會,想要解釋,側眸望向蘇縉。
對方卻一臉淡漠,似乎不屑解釋。
池羽索性也不辯解,抿抿唇,含笑向店主表明來意。
平城不繁庶,店中成衣樣式中規中矩,多不是很好的料子。
進店後,蘇縉便坐在待客的圈椅中,一言不發。
池羽自顧自挑選,幾乎把店中料子好些的成衣都挑了來。
不止她自己穿,還有水蓮和騁懷的。
幸而魏國百姓的服製多為直身,或是寬袍大袖,若哪裡不合適,稍作改動便能穿。
須臾,池羽拿出三百兩銀票,遞給店主:“不必找了。”
大晚上把人叫起來,忙前忙後陪著笑,多的隻當是賞錢。
話音剛落,轉過身,準備去拿店主包好的衣物,便望見蘇縉朝外走的高大背影。
他兩條手臂抻直,各提著一大包衣物,手背微隆的青筋,昭示著她買的衣物有多沉。
這會子,店主已看出這對“夫婦”相處方式與常人不同,看著男方賣力,他也誇不出口,訕訕道:“大官人的性子似乎有些冷,難為夫人了。”
隔著半間屋子,池羽眼睜睜看著蘇縉把衣物往馬背兩側安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