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也愛你。”(1 / 2)

整整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的手術需要他注意力高度集中, 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會覺得疲倦。

當時他從手術室出來換衣服洗手消毒, 無意中抬頭看向鏡子的時候, 鏡子裡的人臉被頭頂冷光照的蒼白,一雙眼裡死氣沉沉。

她還在家裡等他。

——隻有想到這個, 他臉色才像活人一樣慢慢有了生氣。

他的人生就和身上這件白大褂一樣蒼白且冷冰冰, 隻有她, 是染在他身上唯一的色彩,就像那天她留在他領口的唇印一樣。

謝斯珩擦乾淨手,朝鏡子裡的人扯出一抹略僵硬的笑。

然而等他匆匆趕回醫院附近的那套公寓時......

“謝先生, 您回來了?”物業的管理人員精神一振, 看樣子已經等了很久才格外疲倦,“您女朋友說沒帶鑰匙又急著進家門, 就把門鎖給......給卸了,然後又打電話給我們讓我們幫忙換上新的。”

說著管理人員的臉色有些尷尬, “我們趕來的時候門看起來就像被入室盜竊了, 還是再三確認核對過信息才......您看一下,這是換下來的門鎖,至於費用您女朋友已經付清了。”

謝斯珩僵硬地衝那人笑了笑,然後上前低頭去看放在門口的袋子。

裡麵裝的是已經破爛不堪的門鎖。

他直起身, 抬手搭在新換好的門鎖上, 過了片刻轉身微微一笑,“辛苦了。”

等物業的人離開,他才打開房門進去。

整個公寓裡可想而知都找不到她的身影,他站在臥室門口低頭去輕撫還沒換掉的、被砸壞了的鎖。

謝斯珩忽然低笑一聲, 將手裡的鎖重重往地上一砸,轉身大步離開公寓,徑直到地下停車場啟動車子,一路開到柏舞,然而卻找不到人。

他不死心,轉而去了鐘家,照樣撲了個空。

她沒有身份證件,能去哪裡住?砸開鎖救她的那個人家裡嗎?是男人還是女人?

謝斯珩坐在車裡,隻覺得額角一跳一跳地疼。

疲倦爬滿神經,他卻恍若不覺,又將車開到柏舞門口等了一夜。

她要彩排,要彙演,今天總會出現在這裡吧?

果然,被他等到了。

少女神情看起來很輕鬆,但是依舊保留一點小心的警惕,直覺格外靈敏地朝他看了過來。

他驅車駛入車流中,躲避她的目光。

謝斯珩覺得自己就是個卑鄙的偷窺者,見不得光,卻想把最耀眼的那一顆星星珍藏起來。

......

他眼睜睜看著她穿過人群,接著身影消失在幕布之後。

謝斯珩心猛地一緊,估計是狼狽地一路匆匆追截到後台,那裡有無數跟她相似的身影,他一個個找過去,直到聽見一群男生語氣惋惜的議論:

“近距離看更好看了,可惜怎麼就沒把人給攔住呢。”

“她會不會根本就沒什麼急事,隻是急著要擺脫咱們啊?”

聽到這裡,謝斯珩腳步一頓。

這幾個男生的聲音,他站在觀眾席的時候聽到過,此時此刻他們議論的是誰不言而喻。

她竟然真的就這麼,跑了。

被背叛、被拋下的羞恥難堪、憤怒和自嘲一瞬間湧了上來,他大腦嗡嗡作響,忍不住狠狠閉了閉眼。

謝斯珩覺得自己瘋了,他把能想到的地方挨著全部找了一遍,卻一次次地落空。

會去哪裡?!能去哪裡?!

他疲倦到極致,開車在僻靜路上時差點車頭一歪撞在花壇上,卻隻是麻木地靜靜調轉車頭。

夜已經深了。

他開車回到醫院附近的公寓,一開門迎接他的隻有滿室黑暗。

“砰!”

謝斯珩一揮手狠狠打落裝飾架上的那個花瓶,玉雕的裝飾品砸在地上碎片四濺,碎裂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。

玉珠碎開後,一個黑色的微型攝像頭骨碌碌滾到他腳邊。

他凝視著黑暗,深呼吸後緩緩開口:“彆躲了,好不好?”

嗓音裡藏著微不可察的顫抖,還有乞求。

現在這間公寓裡隻有他,頓時逼仄到好像難以呼吸,他又想到了很久以前那些被拋棄的、被毆打的日子。

謝斯珩忽然彎腰捂住胸口,呼吸困難似的重重喘.息。片刻後,他轉身踉蹌著推門開除了公寓,門被他狠狠關上,發出沉重的悶響。

他像逃跑一樣一路狼狽驅車回到自己的公寓。

“滴”

門口的指紋鎖響了響,鎖芯一聲輕響,門打開了。

然而隨著門打開縫隙的擴大,一束光線也隨之傾瀉而出。

謝斯珩一怔,緊接著不敢置信地緊盯著地麵的光線,下一秒猛地將門一把拉開。

客廳裡傳來甜香。

烤好的甜點的奶油與黃油香氣、還有沐浴後帶著水汽的清香,一瞬間籠罩他的感官。

裹著他浴袍和白色毛毯的少女似乎是被他發出的動靜驚醒,睡眼朦朧地撐起身。盯著他看了片刻,她眨了眨眼笑起來,“謝醫生,你回來啦,我等了你好久哦。”

像......夢。

他站在原地沒有動。

“謝醫生?”鐘虞抿了抿唇,又喊了他一聲。

她還從沒有見過謝斯珩這麼狼狽的時候。

額發淩亂地垂了下來,黑白分明的眼裡布滿紅血絲,襯衣最上麵那顆風紀扣也散著,整個人疲憊又焦躁不安。

他就這麼定定地看著自己,有些失神。

“......你,”他艱澀地開口,“你回來了?”

鐘虞點頭,專注地看著他,“我回來啦。”

男人忽然推門大步走進來,手臂上搭著的大衣被他胡亂扔在地上,幾乎隻是三兩步的功夫他就走到了她麵前。

鐘虞甚至都來不及伸手,就被半跪在自己麵前的謝斯珩抱了個滿懷。

她臉挨著男人頸窩,觸及到急促搏動的頸動脈。

“......你沒走。”他嗓音沙.啞,那種失而複得的狂喜將語調衝得支離破碎。

“我答應過你會回來的。”鐘虞窩在他懷裡一動不動,“對不起,我太心急就偷偷逃跑了。”

“我以為,”謝斯珩呼吸急促且沉重,自嘲地道,“……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。”

忽然,他眼底浮現陰鷙的鬱色,種種情緒交雜撕扯,“為什麼在台上看見我要逃跑?為什麼不告訴我一個人偷偷回來,你是故意折磨我,對不對?”

為什麼?

鐘虞後頸被他輕輕握住,整個人像沒了骨頭,“我不想讓你帶我回那套公寓,我不想待在那裡。我想和你一起住在‘家’裡,而不是一個關寵物的籠子。”

她原本是打算直接回那套公寓的,但是臨到頭卻改了主意,她知道謝斯珩找不到自己一定會回那個公寓去找人,所以就打算先讓他撲個空。

畢竟“失而複得”的喜悅可比抓到“逃犯”的感覺好受多了。

“我剛才烤了蛋糕和餅乾,你要不要吃?”她笑著抱緊他,岔開話題。

落下來的是他灼熱的呼吸和急切的吻。

鐘虞伸手環住他的脖.頸,像安撫動物那樣溫柔地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。

這個吻持續了很久。

“我好困。”她在吻的間隙退開一點,低聲向他撒嬌。

謝斯珩最後吻了吻她的唇和眼睛,然後將她抱起來,走進臥室放進柔軟的被褥裡。

“你陪我一起睡,好不好?我一個人睡不著。”

“你睡吧,我就在旁邊陪著你。”

說著謝斯珩在床邊坐下,比起“陪”更像是“守著”她,明明臉上隱約透出倦色,眼裡卻亮光灼灼,專注地看著她。

“不要,我要你躺上來。”(蓋著被子純·狹義睡覺,審核麻煩彆再想歪紅鎖了。)

他捏了捏她的手,若無其事地道:“我還沒洗澡換衣服。你先睡吧。”

“我不會再偷偷逃走的。”鐘虞鄭重地看著他,“以後我們住在一起,不管白天各自去做什麼,晚上卻都會回到這個家裡,我還可以做甜點給你吃。”

說著她笑了笑,杏眼在燈下熠熠生輝,“好不好呀?”

謝斯珩目光動了動,半晌,他起身吻在她眼睛上。

“......好,隻要你不走。”

“我不走。”

男人掀開被子躺上來,側身緊緊抱住她,她往他懷裡鑽了鑽,頭靠在他胸.膛上。

鐘虞知道謝斯珩並沒有睡著,同樣的,她也清楚謝斯珩不認為自己乖乖閉眼準備睡覺了。

臥室裡很安靜,那些激烈的情緒似乎都被驅走。

漸漸的,她聽出謝斯珩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而疲憊,染上了點點滴滴的睡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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