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如就請蓋露小姐賞臉, 這樣蒙著眼與我跳一支舞吧。”
男人的嗓音格外疏朗。
聽著聲音,鐘虞腦海裡浮現出遠遠看見的這人的模樣。
她手腕一轉, 將他領帶在自己手指上纏了幾圈,“好啊。”
因為蒙著眼,所以鐘虞隻能隱約感知到一點光線, 而嗅覺、聽覺與觸覺卻因此更加靈敏。
旗袍布料有些薄, 男人的手輕輕摟住她後腰, 熱度一點點傳遞到皮.膚上。最後拽住他領帶的那隻手被他輕輕鬆鬆挑開五指, 然後交握在一起。
耳邊流淌起旋律慵懶的舞曲。
“可彆踩到我的腳。”
鐘虞挑眉, “放心吧,傅先生, 我可做不來自砸招牌的事。”
“傅先生?”對方仿佛一怔, 隨即低笑起來, “蓋露小姐是不是認錯人了。”
“……怎麼會。”
“你就這麼篤定我是你想要找的‘傅先生’?”
鐘虞想抽回手摘下蒙眼的布,手卻被對方牢牢握住, “不是說好要蒙著眼跳完這支舞?”
“係統, 你真的沒騙我?”她心裡有點不確定了。
係統一個字也沒回應。
是心虛還是懶得回應她的質疑?
鐘虞冷靜下來, 微微仰起臉,“難道不是?”
“原來蓋露小姐從一開始,就是奔著這位‘傅先生’去的。”對方聲音裡帶一點不大認真的笑,好像是隨便陪她打發時間。
“是又如何。”她微微一笑, “若你真不是傅先生,那我隻好第三支舞再邀請他了。”
“看來你對這位傅先生的確執著,”男人緩緩道, “可惜彆的客人們都要難過了。”
鐘虞問他:“那你呢?”
“我?”對方笑了笑,“這確實令人很沒麵子,但我至少還有一支舞。”
聞言她隻是勾了勾唇,轉而語氣輕佻地道:“舞技不錯。”
“多謝誇獎。”
傅聿生垂眸看著麵前的女人,忍不住暗自笑了笑。
他沒有迎合她的舞步,她也沒迎合他的。兩個人都按照著自己舞步的習慣,卻分外和諧。
即便蒙著眼,女人也沒有露出半點不安。身姿款擺,連下頜的弧度也優雅,他鼻尖還一直隱隱約約嗅到淡香。
他從前摸飛機模型與儀表盤這樣的冷金屬,卻極少碰柔軟的女人。
他不抽煙,不清楚煙草對人的吸引有幾何,但卻明白了她為何令男人們趨之若鶩。
舞曲臨近結束,男人的手微微鬆了些,鐘虞便抓住機會猛地抽出自己的手,飛快伸到眼側要將絲帕取下來。
對方沒防備,被她得了手。
睜眼時她下意識眨了眨眼躲避光線,下一秒大廳中卻驟然一暗,連音樂也戛然而止。
黑暗中有人嚇得下意識驚呼。
“十分抱歉,諸位,”有侍者忙說,“是電路出了問題,暫時停電了。諸位稍安勿躁,我們已經在修理。”
原本舞廳中燈光很亮,這樣驟然一黑下來眾人都難以視物,碰撞踩腳難以避免,一時間抱怨聲嘈雜四起。
鐘虞卻因為剛才蒙著眼,所以最快適應了眼前的黑暗。她仰起臉,看見男人在黑暗中突起滑動的喉結與線條明晰的下頜線。
目光正要繼續往上,後背的衣料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勾住,下一秒刺耳清晰的裂帛聲傳來——
“呲啦”一聲,她後背頓時一涼。
與此同時電力恢複,大廳驟然恢複到一片光亮之中。
一瞬間裡已經足夠鐘虞腦海裡劃過很多念頭。如果不是在這個時代下露個後背能算得了什麼,但現在雖然已經有了新思潮,卻離後世那樣的程度還有一段距離。
她下意識抬手去遮擋,麵前的男人卻攬住她腰,迫使她輕巧地轉了個身。
男人上前半步微微貼近,正好擋住她背後乍泄的春光。
他將她籠罩在自己懷中,卻保持了一段距離,沒有靠得太近太緊。
“現在,跳說好的第三支舞吧。”他微微俯身,下頜輕輕碰到了她鬢角的發絲。
鐘虞一怔,在他懷裡側過頭去,卻因為男人半固定著她身體的姿勢而不能如願看到他的臉。
第三支舞?
“——傅先生?”
他輕輕笑了笑,“嗯?”
鐘虞一噎,“所以,是你。”
“我可沒說不是。”
語氣聽起來無辜又欠揍,鐘虞眯了眯眼,隻覺得牙癢癢。
“沒想到傅先生還有捉弄人的愛好?”她輕哼。
傅聿生目光無意中落到女人露出來的光潔後背上,她肩胛骨很漂亮,脊.背中央凹陷出一條漂亮的脊柱溝。
他一愣,不動聲色地飛快抬起眼,心無旁騖地目視前方。
“看來我的玩笑和驚喜很蹩腳。”
鐘虞毫不留情地挑了挑眉,“的確。”
說話間她分心往前打量,想看看導致自己衣服被扯壞的罪魁禍首到底是誰。可惜因為剛才跟傅聿生耽擱了一會,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來誰可疑了。
鐘虞蹙眉。
“三點鐘方向。”男人卻忽然低聲道,“青白色旗袍。”
她目光一頓,看過去。
是楓白渡裡一個叫驪春的舞女。
“多謝傅先生。”
男人“嗯”了一聲。
“所以,現在應該怎麼辦?”鐘虞環顧舞池周圍的目光,人們臉上的神色詫異、不解又帶著點羨慕與嫉妒,看上去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又跟身後的男人接著跳了第三支舞,“難道我們要這樣跳一晚上?”
說完她笑起來,“這樣我可就吃虧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