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為什麼要救她們?”
“為什麼不趕走她們?”
“為什麼在這種時候了,還想著她們?”
……
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喝那麼多的酒,酒醒後她靠在一塊大石頭上,一抬頭旁邊竟圍著五十多個修士。男男女女都有,個個交頭接耳,對著她指指點點。
伏霜淩並不明白自己醉後發生了些什麼,但人群中一個人的一句話,最終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:“快看看,這就是那個傲骨錚錚的伏霜淩!哈哈哈,她不是冷傲的很嗎,居然也有這麼一天。喝酒亂跑,她還罵人!”
“嘖嘖,修為掉了那麼多,看來是再沒有飛升的可能咯。也是,閉關被人打斷兩次,也隻有她仗著自己資質比彆人好,敢那麼揮霍,要換做我們,哪敢這麼搞!”
“太可憐了,那麼好的資質……唉,太可惜了。”
……
餘下的話伏霜淩再聽不進去了,她整個人墜入了冰窟,明明是豔陽高照,她卻被凍得渾身發抖。
腦海中隻不停地徘徊著幾句話:
修為掉了那麼多,再沒有飛升的可能了。
太可憐了,伏霜淩真是太可憐了,這麼好的資質居然從雲端摔了下來。
唉,可惜,太可惜了。
……
人就是這樣,不管是什麼熱鬨,總要湊一湊,總要帶著自己的看法評論兩句。
卻忘了,可能就是這區區幾句話,就成了壓垮一個人的最後稻草。
他們湊完這個熱鬨,看完了這出足以轟動整個修真界的大戲,心滿意足地準備離開了。
然而這時,恨意的種子終於大過一切,生根發芽,在壓抑了那麼久後,頃刻長為蒼天大樹,暴發的那一刻,誰都抵擋不住它的威力。
伏霜淩在眾人身後緩緩起身,霜雪劍出鞘的那刻,在場眾人都如殘花碎石般被轟了出去。
與前一刻的她毫不相同,此刻的她縱使修為大損,卻比昔日更加淩厲可怕。霜雪劍在她手中亮起凜冽的冰藍色烈芒,光芒越來越盛,越來越刺目嚇人,最終將陽光的溫度都直降幾分。
臥倒一片的人們終於想起,即使伏霜淩飛升不了,即使她目前修為大損,卻依舊是伏霜淩,依舊是那個站在實力巔峰的人!
可惜,現在才怕,已經晚了。
伏霜淩站起,立在刺目的陽光下,如往昔般微微揚起下頜,自負道:“你們記住了,即使我飛升不了,這人界眾人,依舊無人能勝過我。”
“滾。在我數第十聲時,還留在這的人,我會殺了他。”
眾修士忙不送地跑了,頭也不敢回,與方才嘲笑可憐她的神情相貌截然不同。
望著他們落荒而逃的背影,伏霜淩冷冷一笑,呢喃道:“果真,這世間唯一能信任的,唯有實力。”
此事後,她靜心閉關三年。
三年後,浣玉在苗疆大婚,請了無數賓客。比如中原的莫若言及莫若言的好友,再比如她與未婚夫認識的各路英雄豪傑。
而其中,卻沒有伏霜淩的名字。
因為,她自己也不知該如何麵對她。
三年了,伏霜淩下落不明,就連殘雪宮的眾人都不知她的去向。浣玉反而鬆了一口氣,其實想想這段友誼確實令人心累,而她終歸是負了她。
不請也好,淡了,遺忘了便是。時間會撫平一切的。
而然,大婚當日。誰也沒想到,伏霜淩不請自來。
她修為似乎比從前更強,上了一個新的境界,一站在那裡,宴會上所有的人都感到一股強大可怕的壓力。她還是一襲白衣,手握霜雪劍,和兩人初見時一模一樣。
可惜,終究是不同了。
這次,她不是來敘舊的。中原和苗疆互不往來,沒有邀請中原修士幾乎不可能到達苗疆,便像莫若言那次像苗疆求救時一樣,用儘辦法也無法進去。
而伏霜淩,一個人,一把劍,單槍匹馬便破了結界。
隨後喜堂倒,賓客跑,浣玉因為違背誓言,付出了代價。
她毀去她的婚宴是一時,她毀去她的飛升之道卻是一世。
三個好友最後的結果,隻迎來伏霜淩的一句話:“永生永世,不再相見。”
恨意滋生,沾滿了伏霜淩整顆心,她從此再無飛升的可能。毀去曾經好友的婚宴後,伏霜淩隻身一人,去往殘雪宮背後的一座高山上。
一個必定要飛升的人不能飛升,她所有的恨意凝聚成了冰霜,使得她一入那座山後,便萬裡冰封,終年大雪。
而她自那日起,就再沒出過那座山一步。
縱使不出山,她人界第一的名號卻無人能夠越過。從那座山變為一座雪山,日夜飄雪後,修真界就將這段往事算作一個禁忌,無人敢提,也無人敢說。
更無人敢罵伏霜淩一個字。
時至今日,這段往事已經悄然過了三百年。
·
妄幽接連歎了好幾聲,他有疑:“我聽某些小鬼說,伏霜淩不是成了殘雪宮現任掌門了嗎,那她身居高山雪頂,百年足不出戶,殘雪宮的事務她是如何處理的?”
洛寒江崇拜道:“伏霜淩前輩不愧是人界最強,她雖身居雪山之中,但對仙門俗世的事了如指掌。處理殘雪宮的事務那是太簡單不過的,不然……前輩您,以為莫若言是如何死在她的手中的。”
妄幽:“如何死的?”
洛寒江比劃幾下:“莫若言……怎麼說呢,可能是伏霜淩前輩在最後拂了她的臉麵,也可能是彆的什麼原因,總之莫若言她也想變強,想變得像伏霜淩前輩那樣。可是她走了邪門歪道,抓童男童女修煉,最後事情敗露被仙門百家追殺至一個懸崖邊。”
“我也不清楚伏霜淩前輩是如何得知伏家的滅亡和她有關,我聽淨雲山的諸位長輩們說,當日莫若言逃到懸崖邊,正欲往下跳,想借此保命,沒想到這時天外淩空飛來一把仙劍,猛地從她心口前穿了過去。而那把劍,正是霜雪。”
流玉還沒來得急說話,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躁動聲。
他和妄幽對視一眼,立馬和洛寒江暫時道彆,隱去身形,將被施了定身法或迷暈的眾人弄醒。兩人要回流玉呆的那個石牢,反正先不管那邊怎麼了,回去靜等片刻看看情況再說。
不曾想,兩人剛出這個石牢,還沒來得急走上一步,不知從何處轟來一個小邪祟,貼著隱了身的流玉穿了過去,重重砸在石牆上,將石牆砸的裂出幾道裂痕。
那個小邪祟痛極了,捂著肚子叫喚兩聲。
正在這時,一把帶著冰藍色光焰的仙劍從遠處猛地射出,一劍刺入小邪祟的心臟處。
仙劍散發出的溫度極低,僅僅隻是頃刻間,小邪祟的屍體和四周的石牆都結了一層冰霜。
流玉忙與妄幽對視一眼,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訝和欣喜——這難道就是方才故事中提到的,霜雪劍?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