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玉大致能理解莫若言為何會痛恨伏霜淩。估計, 主要原因歸根結底還是伏霜淩一劍殺了她。
妄幽迎風而立,墨色長發微微浮動著, 俊得實在耀眼。他居高臨下俯視著坍塌出來的大洞, 緩緩道:“我曾在書中看到過。”
流玉回過臉, 靜靜等他把話說完。
妄幽道:“書中曾說,有一種人界的怪物,名叫怨蠱。此怪物原本是人,但因瘋狂妒忌些人,長此以往便會導致心智扭曲變樣,從而從人便成這類怪物。”
流玉低頭思索片刻,開口道:“怨蠱?為何用‘蠱’這一個字來為它命名?”
須知, 苗疆之地毒蠱縱橫。其中大多煉製毒蠱之法的, 便是將眾多毒物裝進一個地方, 等七七四十九天, 亦或是其餘規定好了的日子, 再打開。這些時間裡,毒物會自相殘殺, 時間一到打開時, 裡麵唯一剩下的那一個就是煉製成的蠱了。
因此, 這種怪物用“蠱”字來命名不得不讓流玉多想——三個好友間, 浣玉不就是苗疆的修士嗎?她雖然修為低,但在製蠱方麵, 她一定略懂一二, 亦或者知道這方麵的能人。
豈知, 妄幽卻搖搖頭:“我知道你在想什麼,但假如莫若言當真成了怨蠱,一定不是浣玉做的。”
流玉微微睜眼:“為何?”
妄幽道:“因為我適才不是說了,這種怪物原本是人,但因強烈的妒忌和不滿,產生了極大的怨氣,從而讓心智變得扭曲,最終成了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。”
“至於‘蠱’嘛,這種怪物和苗疆的毒蠱有一點相似,這種相似之處就在於它們會自己鬥。每隔十年,這種怪物就會聚集在一起,互相殘殺,最終隻剩下一兩個最強的。”
流玉不太明白:“為何它們要自相殘殺?”
妄幽答複道:“能成怨蠱的邪物,通常心中總有一絲不平衡,而且它們的妒忌心很強,希望自己強的同時也見不得彆人好。怨蠱中,女多男少,一旦長成就要禍亂一方,而且這種怪物通常都是因怨氣化成的,極難除去。就算你殺了它們,但隻要怨氣不散,就還要作亂。”
“我看書上記載的,怨蠱的模樣都不同,這是按照怨氣和妒忌心的強弱來變化的,怨氣越小的,越偏向人,越大則越來越不像人,包括它們的體型也是如此。還有怨氣和妒忌都是負麵情緒,而不良情緒化為實體,幾乎都有像藤蔓一樣的觸手,亦或者身體上發生改變,如脖子變的比常人長,四肢變得比常人長等等。”
聽他提到這個,流玉猛然間想起了一百多年前,他剛剛下凡時,遇見的那個女怪物。
那個女子完全吻合他說的這些條件,並且流玉恍惚記得,她好像還請神來著……就是年代隔的太遠了,實在想不起她請神時,報的名字。
妄幽記憶力比他好多了,似是也想起那個女怪物,立馬想也不想地給流玉舉例子:“就比如一百多年前,我被我父皇變成一個小孩子,扔下界來吃苦,見到的一個女怪物。她脖子有那麼長,臉上多處腐爛,非常惡心,你當……”
妄幽還要說下去,卻突然發現流玉的臉色及神情非常不對勁。
這時,妄幽才後知後覺地發現,他對流玉說多了,露餡了!
要知道,流玉一直都以為一百多年前,那個陪著自己曆練的夙妄,根本就不是妄幽。
“…………”
“…………”
沒想到還真就是這廝!
還夙妄!他還真有臉說!!
媽的,感情被耍了那麼些日子……流玉心裡一下子說不清是什麼滋味。
他對夙妄當然是感激的,即便是到了現在,還想過等今後回歸仙界,去魔界找找他,解釋清當年的事。包括這次他成了魔界之人,當聽到要升往魔界時,他其實還有些隱隱開心,想等到去魔界後,遠遠地看他一眼,瞧瞧他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脾氣非常不好,是不是還像從前那樣彆扭……
誰想,竟是這廝!
氣和驚肯定是有,但除了這兩者之外,還有一種莫名的巨大喜悅,甚至這種感情超越了氣憤和驚訝,占據了絕大部分。
我怎麼了?
流玉默默地問自己。
夙妄是妄幽,這件事怎麼看都不是件令人高興的事。畢竟妄幽的脾氣可是六界公認的差,和他做朋友這怎麼看都不可能,更不現實。更何況兩人曾經有過太多的不愉快,還是三百多年的死對頭。
可是流玉還是不可控製的很高興。
他其實很想開口問問妄幽,想讓他親口承認夙妄就是他。奈何現在他也披著另一重身份,隻能強忍下心中的癢癢,死死地咬緊牙關。
想一想,認認真真地想一想,其實早就能知道,夙妄的身份。
那種樣子的性格,那種彆彆扭扭,還有和他的種種相處方式,都不斷地在提示著他就是妄幽。流玉懷疑過他不止一次,兩人相處那麼多年,雖然是死對頭但對對方是在是太了解了。
可流玉偏偏就是一次次地否定了這個真相,他覺得夙妄就是夙妄,妄幽就是妄幽,因為魔帝那麼疼愛自己的獨子,怎麼可能舍得把妄幽扔下來?
……果然呀,一件不太能把握的事,最不可能的答案,往往就是真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