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仙人房中隻有簡單的櫃子,連床都沒有。一張巨大的枯草做的毯子放置在中間,半黃不綠。
所有容器皆被打開,一眼便能儘收眼底。
當真是空空如也。
寧野要是來看,一定會感慨,鹿仙人妥妥樣板間愛好者。
房內再無處可尋。
純狐卿憑著直覺往屋頂看,隻有無數錯綜複雜交織的木梁。
調動體內仙力,有些虛。
他沒有回頭,直接趕人:“你們兩個出去。”
他被斷一尾巴可以成為妖族笑談,但法力時斷時續這件事絕對不能被妖族知曉。妖族本就弱肉強食,若知道他現在隻能用自己的血催動法術,會惹來大麻煩。
羚羊妖還想留下來見見世麵,近距離觀察下仙法如何施展,下一秒裴司就對他說:“鹿仙人座下弟子有種些果子,我聽他們說有助修行,不如去品嘗下吧?看合不合口味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話都說到這份上,羚羊妖不走也得走。
裴司替他把房門關上,帶著羚羊妖離開。
純狐卿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。裴司是他相處人類中擁有七竅玲瓏心的人。不過是一句話,純狐卿竟有種被看穿的錯覺,好似裴司知道他在顧慮什麼。
這樣人,幸好是他們的夥伴。
若是為敵,是個強大又難纏的對手。
純狐卿搖搖頭,拉回思緒。手心處傷口還未愈合,就再次被匕首割開。他閉眼回想那兩顆寶物的模樣,想到頭痛欲裂。
時隔太久,細節已模糊不清,隻記得大概。
從清晨至正午,又從正午到下午。
屋裡所有人都在等待。
唯有在池子裡泡水的寧野泡得腦袋發暈,正要從池子裡出來,眼角餘光忽而有什麼東西亮了亮。
她往斜下方看去,什麼都沒看到。
“泡太久腦子進水……”她嘟囔道,“上去吃點東西,奇了怪了,到這地方怎麼都不覺著餓。”
這時,池子裡的水倏然變涼不少。
寧野覺察到危機,浮在水麵準備以靜製動。
她原以為是錯覺的亮光再次閃動,這次,她看清了。
池子裡有東西!
水麵緩慢結上一層冰晶。
熟悉的寒冷,熟悉的感覺……
聯想到他們剛剛說寶物不在鹿仙人房中的話,寧野意識到什麼,心臟砰砰狂跳。
她紮緊腰帶,扯過岸邊的布條綁緊袖子,深吸一大口氣,猛地紮入池子裡。
這幾日都泡在這池子裡的寧野不知道多少次在水下睜開眼,澄淨的水下鋪滿白色鵝卵石,整得跟魚缸底部似的,還有不知名的紅色短海
草,各色琉璃球與漂亮的小物件造就出另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。
那閃著光的地方有兩處,正好對應失去蹤跡的兩件寶物。
池水溫度幾息間變得愈發寒冷,水麵已結處一層薄薄的冰。
寧野走鏢時曾路過冬日河邊救出過老人,對這點溫度壓根不帶怕的。她隻怕拿不到那兩件寶物,讓一切前功儘棄。
她沉入水底,雙手挖開鵝卵石,卻不見發光物。不信邪地往下挖,越挖越深,也沒找到。發光點反倒隨著她的動作移動一寸。
人在最危險時頭腦也越清醒。
寧野意識到這兩個寶物她可能看不到也觸摸不到,於是拉起衣服下擺往一堆鵝卵石裡亮光處兜去。她的猜想被證實,人類果真無法觸碰,需要媒介才能得到。
拚著最後一口氣,她遊到另外一個亮光點,再次用同樣方法以衣為鏟兜住亮光。
兩點微光皆在布兜中。
寧野單手握緊衣擺,迫不及待往岸上遊。
不大的水池,這次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抵達岸邊。
寧野慌了。
肺裡最後一口氣憋不住,吐出空氣。
恰在此時,水麵有一道黑影壓下。
一雙手忽而伸來,用力拉住她。
寧野拚儘全力拽住那人的手,破開冰層。
溫涼的空氣湧來,她就像穿過一層薄膜,回到安全的世界。
冷水吸入,嗆得她劇烈咳嗽,差點握不緊手中的布。裴司半抱住她,用力把人拖上岸。身上衣裳儘濕,他忙脫下外袍給寧野披上,替她順氣,任由寧野趴在他腿上咳。
“還好嗎?”他感受到女子柔軟在腿上隨著呼吸起伏,忍不住想與她保持些距離。
寧野緩過氣來,將手搭在裴司肩膀上:“他大爺的,這水池子差點沒把我淹死,咳咳,你怎麼過來了?”
“聽到動靜便過來了。”
一旁的羚羊妖:“……”
毛線動靜,都是水聲。
裴司不會承認是自己放心不下寧野過來來看看,當看到水池子無人覺著不對這才趕過來。
“死狐狸呢?我找他。”
“他在……”裴司還未說完,人參童子和純狐卿的聲音已嘰嘰喳喳響起。
裴司下意識替她掩好衣領,寧野順著他的視線趕忙調整。
他們跨過門檻,動作一頓。
站在純狐卿身後的程曜踮腳往前看,戲謔地吹了聲流氓哨:“喲,小兩口在這鴛鴦戲水呐?”
裴司的臉瞬間紅了:“不是,我們沒有。”
人參童子被純狐卿寬大衣袖打了一下,眼睛一閉一睜,頎長的白影已至池水邊二人旁側。
“給我鬆開!”他一過去,就乾脆利落分開兩人,把自己當作屏風隔擋開二人之間距離。
寧野沒管他那黑透的臉色,鬆開兜住鵝卵石的手,衣擺散開,鵝卵石嘩啦啦落一地。
程曜走過來,奇怪地問:“你兜上來這一袋石子做什麼?”